她依着他宽大的臂膀,仰着头反问他:「你会伤害我吗?」
管少阳目光炯炯地回祝她,试图从她话中探询真正的含意。她知道了什么?
「不就是要问我为何叫妳绿罗裙儿罢了,做什么这样认真的表情?」他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问。
「对我而言,很重要。」她想收藏的是他的真心,而非部分隐而未明的假意。
因为他时虚时真的言语教她难以捉摸,愈是探索,愈觉惴惴不安。
管少阳仔仔细细地扫过她的眼、鼻、唇……至紧绞的双手,他微微倾身,在她耳畔轻喃:「妳该明白,这世上我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妳……」
「我知道,但我想了解你,不想隔层薄纱捉摸不清。」曾经有过的熟悉与怪异感觉在这几日在夜儿心底逐渐形成一股难以忽视的声音,安抚不了的蠢蠢欲动,所以,她必须开口问。
管少阳轻描淡写地带过:「我是瞧妳总爱穿绿衣衫,所以那日就脱口叫出这个昵称了。怎么,妳不喜欢?」
「真的?」夜儿眨动灵活的大眼,为此巧合欣然一笑。「好巧!因为小时阳哥哥也这样叫我,他的理由跟你一模一样呢!」
「那就是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了。」他笑中有一丝歉然。
真相,他总有一日会说的,但不是现在;等到他将所有麻烦一并解决之后,他会以最诚挚的真心向夜儿诉说自己的情意与歉意。
「我喜欢!」夜儿心满意足地吁口气。他亲口说的,她信!
管少阳摇摇头,对她的执拗算是服了。
「走,跟我来。」
「去哪里?」她跟随他的身影,走到街角的一处大商行。
是一间织坊吧!各式各样织缎呈在眼前,抚摸那织料的触感与织花的多彩如生,她赞叹声连连--
「好漂亮啊……但是,你带我来是?」夜儿欣愉的眼中闪着疑问。
「你不是想了解我的真心?」他脸上有着温柔的笑意,牵着她柔软的手走向商家。
布商看看管少阳,又瞧瞧黎夜儿,狐疑的眼神在两人相执的手上转来转去。
「两位公子,不知是--」织坊购料的多半是姑娘家,这样脂粉气浓的地方男子多半不愿来的,何况,是两个「牵着手」上门的公子。
莫非,这就是人们所言的「断袖之癖」吗?
「喂……」她扯了扯他的手,再怎么笨也该知道店家看他俩的眼神已经变了,大庭广众之下招人非议不好吧?
要看随他看去……管少阳看了她一眼,自得地左翻翻右看看。
你别在这儿疯起来了……夜儿瞪着眼前这个没啥羞耻心的男子,他不要面子,她还不想丢脸咧!我不理你了……
「等等啊,『义弟』。」管少阳拉住夜儿往外走的身子,咧开笑容。「义弟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总唤妻子绿罗裙儿?」
「妻……妻子?!」他……说什么呀!
夜儿脸庞蓦地红通通的,转出去的脚步又拉了回来,而且,很可笑地,她发现了商家似乎也松了口气,大概是终于放心他们两个是正常人吧。
「是啊,义弟应该知道『妻子』代表的含义吧?」管少阳长指拿起织物仔细地挑选。
「当……当然啊!那与织品何干?」她的眼随他跳动的指稍触动,彷佛他长指触碰的是自己的肌肤……她惊吓地摇头,赶紧将非分之想晃出脑海。
长指停在某一匹绿茵似的织缎上,张开的大手缓缓抚过。
「因为那就是我钟爱的妳--」他温柔地送来笑意。「妳嫂嫂最爱着的绿罗裙,那一身碧茵风情则是我终生最想掬捧收藏的美丽,我的意思妳可懂吗?」
脑海萦绕他似水柔情的话语,她抚抚耳畔,感受到的不只浅薄的情爱字句代表的含义,而是更深刻内敛的情感……彷佛用着温柔的爱火来慢慢雕琢出珍贵的情愫。
「懂……」她喃喃道。他正以两人所了解的话语向她宣告深远的爱意呀。
绿罗裙……他最爱的绿罗裙呵……夜儿唇边不自觉地浮泛盈盈笑意,看醉了管少阳的心。
商家虽然听不懂这两位公子的话中玄虚,但他肯定的是这笔生意他做成了。
「啊!公子,你眼光真好,这可是最高等的织品……」
两人玩了一晌午,管少阳怕夜儿大病尚未完全康复,身子不堪疲累,于是带她用完午膳后就送她回房休息。
「那么,妳就好好睡一觉,我晚上再来看妳。」管少阳帮她盖上被,不忘殷殷嘱咐。
「那你呢?」
「方才有几味药材忘记买了,妳身子尚虚,要多休息,我去去就回来。」
玩闹中管少阳未忘正事,趁着天尚明亮,他得在这凌云山庄多走走。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庄子里大虽大,但要藏污纳垢还嫌拙劣了。他就不信,一件毁家灭门的惨事会被隐没得多高明。
或许,他得请袭人为他查查。
「好,我知道了。」夜儿巧笑倩兮地瞅着他。「今天,谢谢你。」
「是为了那匹织缎?」他手肘横过床,倾身眸光与她对视。
她害羞地勾住他的颈,怎样也不敢直视他炯然的眼。
「谢谢你方才说的话。」
「谢我吗?那代表妳很高兴了?」他极慵懒、魅惑地附在她的唇畔,「既然芳心大悦了,何不让我讨个赏?」
「什么--」她的话消失在他温热的唇中,呢呢喃喃成为爱恋的天籁,撩拨着、蠢动着……心跳再不平稳,而喘息渐渐浓重。
「我似乎……」管少阳依依不舍地离开那抹挥之不去的暖昧情潮,他知道再不抽身,下一刻就要彻底焚毁他与她了。「该走了。」
「嗯……」她迷蒙火热的眸光仍透露着初尝情欲的渴望。
重新为她盖好被子,他站起身。
「别那样看我。」否则他再也走不了。
「哦……」她赶紧乖乖地合上眼。
管少阳望着那张我见犹怜的绝美容颜,爱恋涨满整个心怀,深情且满足地笑了。
日正当中,而红云绕日,以我之见,你管少阳红鸾星将动了……司空的预言此时飘入他脑海。
天意啊--他算是栽了吧。
门外的窃窃私语隐隐约约地传入内室,吵醒了酣睡的黎夜儿。
「唔?」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近来昏沉的脑袋在休息之后总算有一丝丝的清明。
夜儿拨开了管少阳离去时细心解下的芙蓉帐,仔细一听,原来是窗外有两个婢女正在闲聊,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入耳,让夜儿不禁好奇她们究竟在聊些什么,怎地那样高兴?
「妳说少庄主带回来的那两位公子怎么样?」其中一个婢女好奇问道。
「哎,妳在厨房里帮忙,也难怪不知道了。」另一个婢女神秘兮兮地回答:「听说管公子与黎公子是结拜兄弟呢!一个俊、一个雅,尤其是那管公子,一双桃花眼勾得教人心魂差点没了……」
呵呵,原来是两个爱慕管非的婢女哪--也难怪,他耀眼俊美的模样,吸引姑娘注目早已非稀事了,夜儿可以想家门外那两个婢女的表情。
无心再听,然而声音却随风吹入
「耶?奇怪了,妳不是最爱慕我们少庄主吗?怎么现在--」
「那不一样啊,」急与人分享的小秘密,她插话:「听过影飞城吧?那位管公子就是顶顶有名的管少阳哦!」
怎……怎么可能?!
夜儿正在梳发的手一顿,管非怎么会是她的阳哥哥呢?
肯定是她们认错人了……
「真的?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啊!咦?对了,妳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过他啊。去年我不是告假回乡吗?正巧我远亲表哥在晓春筑当差,才有机会……」
砰地一声,木梳掉落了地,那声响不大,可却有如大石直直准准地撞入她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疑惑的涟漪。
不可能的!他们只是同姓罢了……他还好心地答应带她去寻找阳哥哥的下落,他知阳哥哥对她的重要,这一路上他为自已挡风遮雨她不是没感觉,这样的好人没道理会骗她……
若他真是阳哥哥,怎么可能不告诉她!
怎能不告诉她?
夜儿楞楞地捡拾起那把因撞击而断成两节的木梳,心头霎时被浓密的不祥感觉笼罩。有人说在变故来临前都会有预兆,而这把梳子是她从小到大最爱的,无端失手断柄,是否代表了什么?
抑或是,呼应了什么?
门外清晰的敲门声此时响起,夜儿神游太虚的思绪在此时全数回笼,她连忙将断成两节的木梳子放在桌上,并且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管非为她抓药去了,那么,这时来的人会是谁?
她深吸了一口气,拉开门。「是你?」凌霄?来凌云山庄数天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
「怎么?见到我这么惊讶?」门外,凌霄笑吟吟地问道。
「没,是太意外了。」她松开了唇线,绽开笑颜。「听凌老庄主说你身体微恙,需要休养,所以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