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用尽心机就是要将夜儿拐来凌云山庄;而凌云山对夜儿的表现更是殷勤得怪异,要说没有什么其它企图,实在教人难以信服,所以他小撒了一点谎,想藉此将大鱼一举钓起。
果然,大鱼马上有动静了。
凌云山也发觉了自己的反应太过,连忙摇了摇手。
「说来也是,大概是身为武林人,我总对武林异事没法抵抗,遇到特殊的事物更是兴趣盎然,不知黎公子愿不愿再为老朽细述旧事?当然,若你觉得被冒犯,老朽在这儿以水酒一杯向黎公子道歉。」
「不,凌庄主言重了。」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详情可说!
黎夜儿拉了拉身旁整晚都扯着笑脸的男人,要他赶紧收拾残局。
「义兄?」
「呵,这事可说来话长了--」不料,此时管少阳却低叫了一声:「噢!我头好疼。」
「头疼?怎么突然头疼了呢?」夜儿不疑有他地赶紧扶住他摇晃的身子。「你觉得怎么样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吧……脑子像是连珠炮竹轰得我头昏脑胀……唉,凌庄主真是对不住,这桩『异事』我看得改日再聊了。」管少阳撑着额,表情十分痛苦。
「不会喝,还替我挡酒,你--义兄,我真不知该拿你如何!」黎夜儿轻叹一声,一边扶着他,一面向凌云山连声赔不是:「凌庄主,义兄身体不适,我们先离席了,今日感谢庄主招待。」
心慌意乱之时,夜儿的眼底没有容纳其它人的境地,因此未等主人开口,便搀扶管少阳乱晃的身子离开。
目送那对相互依峙的身影渐消失在厅堂之外,凌云山维持整晚的笑容淡了。
没有人发现,掩在他背后的拳头从头至尾都是紧握的……
第七章
「你还不累?」
进了凌云山吩咐下人为他俩准备的客房,黎夜儿便不再客气,甩开他搁在肩上的手,将他往床铺上推去。
「唉呀!我说『义弟』怎么如此粗鲁?要是将义兄给撞伤了,妳不心疼吗?」虽说现下是危机四伏,管少阳仍不怕死的大声嚷嚷。
黎夜儿与他同处已非一天两天了,对他的「人来疯」早已习以为常,应变能力更是从以往的傻不楞登,到现在的游刃有余。
「少来了!『义兄』,恕我孤陋寡闻,我还未曾看过醉酒的人还能沿途哼歌;走到人家桃树下,还顺手牵羊地偷摘了几颗送进肚子。」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自己想吃也就罢了,还硬塞了一颗到她嘴里,害她再不敢在那美丽的桃林下逗留,就怕自己被人当场逮着--偷吃桃子。
「啊……原来是被发现了呀!」他还是笑兮兮的,没个正经。「那就不能怪我要求太高,我说这凌云山庄富可敌国,那满园的桃林也该找人照顾照顾。啧!结出的桃子尝起来真涩。」
「说的也是。」那入口的酸涩让她眼睛都快张不开了。
等、等等!呃,她不该接这句话的。
真是!一不小心,又上了他的当。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凌庄主待我们和气有礼,是我幸运,这一路上遇上的都是好心人。」夜儿一张小脸十分的义正辞严。
幸运?!他快笑死了。
「我说妳太笨才是。」
别人都处心积虑要杀她了,她还傻傻的当人是好心。
「妳最幸运的事就是先遇上了我。」
「又说我笨!」夜儿忿忿不平,在他眼中,她似乎就是这么一个笨瓜,永远都是一个大麻烦。「是啊,我当然笨,没有袭人姑娘的美丽,也没有她的长袖善舞,我一路上都在牵绊你、连累你,弄得连我都讨厌起自己了,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夜儿一古脑儿将内心的话喊出,多日来的不适又加上一时气急,差点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妳别这么激动呀!」管少阳紧张地靠了过来,大手为她轻拍背部,好使她顺顺气。「瞧瞧妳,弄坏了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冤枉?」
温热的手掌心传来的是他似假还真的笑谑。
那感觉……她闭了闭眼睛。
是啊,她在激动什么?比起袭人姑娘,她真像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他说的是事实啊!然而,她究竟在争辩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真笨……什么都做不好。」她幽幽地喃道。
他是如此耀眼的男子,多么希望自已可以成熟一些,美丽且有智能,那么在他眼前,她的自卑心也就不会如此高张了。
管少阳看着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咚」地敲了她一记。
「好痛!」夜儿痛呼。「做什么打我?」
「说妳笨啊,还不信?」管少阳撇撇嘴。「妳以为那日吸毒血救妳是因为闲着没事做?」
他以为自已经将心意表达得很清楚了,若不是因为喜欢她,他何需冒险?
那日……她想起来了!
「你说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是男人的责任……唔……」干嘛摀住人家的嘴巴啦?黎夜儿无辜地睁着大眼眨呀眨。
管少阳松开了手。
「记得就好,不必说出来。」
很难得的,管少阳俊脸竟然泛起微红;说出去真教人不敢相信,江南颇负风流多情盛名的他,竟也有脸红的一天。
看来,司空的预测果然奇准,这朵「桃花」……果然砸得他眼花心乱哪!
「你喜欢我?没搞错?」夜儿并没有欢愉的表情,反倒是带着郁闷的口气询问他。
「为何这么问?」他不喜欢她忧郁的神情,他希望记忆中的绿罗裙儿都是欢喜开朗的。
「我很清楚自已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倾心之处。」实话伤人,而在自己心上人因前说出自贬的话则更伤心。
管少阳沉吟了会儿,拉了张木椅坐在她面前。
「妳很在意袭人?」
夜儿很快地摇摇头,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
「妳又摇头又点头,我如何了解?」他啼笑皆非。「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妳在意袭人吗?」
「那……你喜欢她吗?」夜儿反问他。
「喂喂!是我先问的,怎么换妳来逼问我?」他用笑语来化解她的紧张。
夜儿叹了一声。
「如果你喜欢袭人姑娘,那我就非常在意;假如你只当她是普通朋友,那就与我毫无关系。所以,你喜欢她吗?」
虽说出内心话让她尴尬,但说出口,心情反倒轻松了许多,要不,满怀的情愫无处诉,就快要闷死她了。
管少阳缓缓地笑了,像是很满意她的诚实。
「我喜欢袭人,但那只属于兄妹之间的情谊,与妳我之间是不同的。」他盯着她的眼,不放过她的任何表情。
「那么,你我之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话中的意思可是她想的那般?
「不信吗?」管少阳嘴边勾起邪气的笑容,缓缓地靠近她仰望的脸。
「不敢信。」她头儿低垂,太自卑了,没法说服自己。
「那就用行动表示吧!」他霸气地勾起她的小脸,飞扬的唇瓣攫获她的抖颤,深深地刻印上他的味道,似是某种慎重的承诺。
「绿罗裙儿,我再也不会丢下妳了。」
暧昧情愫弥漫多日后,两颗游荡无驻的心终有了归属。
「快告诉我,你为何唤我绿罗裙儿?」
人来人往的市集上,挺拔俊逸的男子自顾自地走走逛逛,而他身后跟随着一位清秀如佳人般的小公子,白皙的雪肤上淡淡的粉红,唇边映出一朵美丽的笑靥,江南人生性浪漫多情,若非此时是男装打扮,早就引来许多爱慕之人了。
管少阳表面上并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然而心底早就后悔自己为何一时情不自禁唤出「绿罗裙儿」--只有她「阳哥哥」才知的昵称,徒惹来无止尽的追问。
「唉……」
他装傻逃了几天,希望她自讨没趣地淡忘,谁知不但没有,反倒是愈发好奇,执意要从他口中问出来由。
「妳就不能稍稍舍弃妳的坚持吗?」
无奈,却也心折。
想起一路同行来到此地,颠沛流离算不上,但危机四伏的日子却也不算平凡了,她却没喊过一声苦,更从未打消过寻人的承诺,凭借一股傻劲……娇弱的身子里竟隐藏了连他都要折服的执着与勇气。
分离了多年,她还有哪一面貌是他所不知的?
「要我放弃,除非得到答案。」夜儿的眸子闪呀闪的夺人心魂,坚毅的小脸泛起独特的坚决意味。
这陌生的模样……让管少阳心一沉!
「要是,那真相是伤人的呢?」他问得单纯,思虑却远。假如有一日她得知了自己坚定不移寻来的「阳哥哥」早在她身边,而他的有心隐瞒,会让她如何做?
「那就得视何事而定了。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欺瞒,真诚以对是交往最重要的原则,没有真诚的情谊,我情愿舍弃。」她浅浅的笑意诉说着根深的执念,双眸闪烁着澄澈无杂质的信赖。
轻柔的语气透出坚定的宣示,这……又是他不熟悉的绿罗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