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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莞,又做梦了?”老者将手上的鱼晃过她眼前。

  一回神,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爷爷。”她轻唤,转头仰脸看他。“这么早回来?”

  “丰收嘛!”满脸慈祥皱纹刻在老者清瘦的脸上。

  除了手上的大肥鱼外,鱼篓里的全是小鱼,这也叫丰收?何况小鱼让爷爷撑足堪怜的面子后即刻放生,连丰收的摆饰都没了。

  “你那什么眼神,真看不起爷爷的钓功?钓了好几年多少有心得,那鱼儿常出没的位置、习性早摸熟了大半,肥龟自然上钩。”

  “是意外?”“是功夫!”程爷爷的白胡须轻颤颤地飘着。

  “爷爷,说实话!”

  认真的脸突然笑出来。“别跟奶奶说,让我威风一次。我最爱钓鱼,她偏爱嘲笑我刁;济:”

  “不是偷偷买来的吧?”

  他摇头。“买得花钱,打肿脸充胖子我才不干!”

  “不是的、不是买,天下掉下来的啊?”

  他乐得眉开眼笑。“这鱼蠢,我打盹时它糊里糊涂跳上我的小船,我吓了—跳,莫名其妙得着了—尾肥鱼。不钓了,回来跟你奶奶炫耀。”

  没有血缘,两祖孙个性却一样,爱发呆,爱做梦,说他们不是亲人,别人也不信。她微微地笑,轻而无欲,老天待她够好了。

  “瞧你,衣篮跟我的鱼篓有得比了,快洗洗,回家来吃鲜鱼。照你发呆的样子来看,怕你赶不上热腾腾的饭菜。”

  他们是知足的一家,虽然有殷家的月银接济,但他们情愿自力更生。程爷爷是樵夫,近几年体力不好,幸而文莞手巧,裁衣服的细活儿不但挣得了一家温饱,还攒了一些钱。

  爷爷闲暇时爱钓鱼,文莞任由他去。

  她希望日子能这么一直过—下去,所以她不嫁。嫁了人又怎样?能像现在这么快乐?两位老人家催促,她一点也不着急,她希望能承欢膝下,奉养到老。

  “不行,又发呆了!怪这美丽的好天气。”

  一抬头,天又扣住她的眼光,天空蓝得像块染布,青爽透亮,人家说海天一色,大海又是怎样的蓝?它们有差别吗?哪方胜过哪方?

  咬呀,又发病了。她赶紧将遥望的视线收回来,凝神、专心一志地对付手上待洗的衣裳。

  ***

  仰头望天,文莞好心情地走着,在狭巷中天空被划割成一疋长长的蓝布带,纯净又漂亮。她容易自得其乐,有时小小的境界便可博得她的专注,那小范畴立时成为她的世界。

  手上拎着裹得妥妥当当的小布包,里头是裁制好的衣裳,两脚随意摆动,故意放慢速度。再五尺她就要离开她的纯蓝世界,外面有人、车、声音。她不喜欢复杂的事物,一直都是。

  出狭巷,收子心,左后方忽传来叱喝声,她—转头,还搞不清发生什么事,眼一花,人已被撞倒在地。

  她脑子有刹那的空白,等意识过来,全身已疼得不像自己的。咬住下唇,闭上眼适应突来的皮肉之痛,她知道周围乱烘烘的,可是一个字都进不去脑海。须臾,她试着站起来,想不到自己的双腿居然不听使唤!

  “难以置信,小街巷内竟堂而皇之的纵马疾奔!”殷品尧摇头感慨,马车主人他认识,是他表弟柯元英。

  来不及看清楚,文莞的身体己腾空,一双强而有力的手将她轻松提起,他的声音好似在哪儿听过?

  “没事吧?”

  文莞堆起笑容准备跟他道谢,但—对上他的瞬间,她怔住了!

  殷品尧!

  “受惊吓了?”察觉她的不对劲,他轻拍她的脸。“是不是还醒着?”

  文莞连忙贬了下眼。“没……我没事。”

  ”能走吗?走几步看看哪儿不舒服。”

  虽是关心语气,可不掺情绪的言语,她感觉不到温暖。没有变,他还是如寒彻冰霜一样。

  文莞喘口大气,用两脚残余的力量撑起身子骨,走了几步,趁机与他保持距离。幸好只是车缘擦肩扫过,除了两脚膝盖与肩臂上的酸疼,其余无大碍。”

  “都还好,一会儿就不疼了。”低下头不敢看他。

  撞击之疼,发生时症状较轻,隔几个时辰,便会酸麻得下不了床。殷品尧不相信她的“还好”。

  他好奇地盯着这白净细弱的形体,而低眉垂首并未掩盖其细嫩的肌肤,圆润的轮廓不同于男子的刚强。他锐利的眼穿过她的灵魂,男装下的女身。

  “这是你的?”他捡起小布包。

  文莞飞快抢过布包。“谢谢!我没事了,想在这儿站一会儿,耽误你宝贵时间真不好意思,你请便!”

  若是平日,她对他是避之唯恐不及,但眼下的情形不容许她随性而去。

  文莞盯住他的双脚好一会儿,只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

  感觉到他打量的眼光,强烈到让她无法招架。他在看什么?她可不是叶姐,她不喜欢他,更不愿让他肆无忌惮地扫视。她一时气憋不住冲口而道:

  “殷少爷,我没事了,你贵人事多,请自便吧!”

  抬起的双眸带着薄怒,他几时冒犯她了?口气这么强!

  再愚钝的人也知道她下逐客令了。

  “你知道我?”

  “这不奇怪,殷代财东造成的轰动,谁人不晓。”话说完又低头,全然蔑视他的存在。

  显而易见她不想与他多谈,他倒不在意,自己冷漠严峻,自是不着望别人对他热情相待。

  “你现在行动不便,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没那么严重,休息一会儿就行。”

  是矜持,她的疏远显露心中的不安;而她始终逃避他的目光,他可不认为这是基于女子固有的娇羞。

  “我有责任……”

  “你对我没有责任!”她讶然接口。可能吗?不,他应该不知道她是谁。

  对她的强烈反应,他倒很意外。“那驾车者是我表弟。”

  “我现在没事,而你也不需要为你表弟的莽撞负责。”天啊,快被他的责任感淹没了!他非得用他的使命感压死她?

  她依旧不看他,彻底忽视他这昂然高硕之躯以及长相。她的肌肤相当滑嫩,冷漠的神情与她秀丽的脸孔不协调。

  她用力抓着布包的手指节微微泛白,看得出她是真的希望他离开。他……真令她紧张?

  无妨,对一个陌生人没有深究的必要。

  “再一会儿,你会感到全身筋骨疼痛。这是十两银子,当作赔偿。”

  这算什么!他非得用钱砸人才甘心?她杏眼圆睁,气呼呼地昂起下巴。

  递出去的银子没有得到接应,却获得她的正视。

  她不快地咬着下唇,似乎鼓足勇气才开口:“殷少爷,请你收回去,这对我而言是种侮辱!我没伤没痛,干什么塞钱给我!真受够了你的接济。”

  他脑子一闪,接济?什么意思?

  “你误会了,这是撞伤你的赔偿。”

  “我不需要。”

  “小意思……”

  “我坚持。”抬高尖秀下巴的姿态没变。

  他以为他已经够冷硬,想不到她更顽固。

  “你真的没问题?”

  “没有。”

  实在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对答简短,透着不友善。殷品尧对她作揖:“告辞。”

  “慢走!”她再度低头,这次为送客。

  估量他走远后,文莞才抬头看他离去的背影,她可不认为自己占了上风,因为心口一松,全身便发起抖来。没办法,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害怕,他太冷峻了。

  复而反省,想想也不能怪他,她自己刚才也很无礼。她无端笑了出来,路长着哩,想那么多做什么?她与他,很快就要楚河汉界,不相往来了。

  ***

  “品轩,打一套虎拳看看。”

  逃不了,在劫真的难逃!

  殷品尧重掌大权,头几日免不了忙得昏天暗地,对品轩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忙里偷闲,算品轩运气不好,在后园里被逮着了。

  “打……打拳?”

  “吐纳、发劲、招法。过了一年,也到验收时候了,虽然这几日大哥忙得很,可从来没忘记过你。我知道,你见了我老是借机闪躲,既然如此,只好我来找你了。”双手环胸,面带微笑。

  “闪躲?没的事。”他为掩饰心虚,哈哈笑了两声。”只是不忍心打扰你,你跟大堂哥都是大忙人,这翰汇庄是多繁重的责任,我这小事就……就算了吧!”忽然他朝殷品尧身后人招呼:

  “大堂哥找大哥商量事情?一定又是商务,你们管的都是大事业,这拳不瞧也罢。大堂哥,尽管忙去吧!”

  “没事儿。”殷泊胡避开品轩的求救眼神。“品尧得空,我也乐得轻松,他能放得下,我还有什么问题?”

  “大堂哥!”不讲义气。

  殷泊胡对他稍嫌沙哑尖高的指责耸肩,爱莫能助。

  “品轩,起式。”

  殷品轩随着他的命令练拳,他愈往下练,殷品尧的脸色愈难看。殷品尧终于忍不住了,一言不发地勾起他的腿,品轩套拳还未使全,便让他大哥一脚勾摔得四脚朝天,摸着屁股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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