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荆问起你,请你到舍下喝下午茶。"
  我不感兴趣,但想到可爱的小周棋,心中又一动。
  "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个小姨子……"老周说不下去
  我明白了,上次做的王莱一汤,是看样版的代价,事后周太太认为满意,才通知正主儿出场。
  情绪再坏,我擦擦鼻子,也不禁笑出来。
  周无奈地摊摊手,"无聊,是不是,太座有令,不敢违背。
  我不怪他,假使安琪向我提出这种要求,我也会应允。
  丈夫不听妻子的话,听谁的话。
  "小姨子喜欢沉静与有浪漫气质的男子,懂得生活情趣,痛惜女性"
  "我不是一个有出息的人。
  "不要紧,有我陪你。"
  我又笑。
  "来看看好不好?"
  我想见的,其实是小棋。
  我点点头。
  老周拍一下大腿,"不管上不上眼,总要参与正常社交生活。"
  他说得也是。
  "就今天好不好?"
  这么急?
  "我好交差呀。"老周笑。
  也算是标准姐夫。
  安琪没有姐姐。无论什么事,到头来总令我想起安琪,心中总是扯住似痛,一阵一阵,转为麻
  痹,那一刹那,我好比死亡。
  人生与痛苦有解不开的结,永远有些事有些人,让你不得畅快。
  再婚?不可能了。"往老周家,也不过是骗吃骗喝而已。
  该日我并没有穿戴整齐。
  周家的小姨子比我迟到,我一进门便熟抬地问:"小棋呢?'
  小棋自房间里转出来,双手放在背后,看住我微笑。
  我有备而来,取出礼物。
  周太太眉开眼笑,"真客气,宠坏小孩子了。"
  小棋看着她母亲,等待指示。
  周太太说:"没关系,拆开来好了,都自己人了。"她说漏了嘴,赶忙藉辞去斟茶。
  小棋拆开礼物,见是件格子呢大衣,十分犹疑。
  "不喜欢?"
  她抬头说:"上星期同妈妈逛公司,看中它,妈妈说太贵,没有买,我一直想要,你怎么会知道?"
  我一怔。
  周太太出来看到,"哎呀,太巧了。"
  老周却说:"真会花费,小孩子大衣有时比大人的还贵,没道理。"
  安棋喜欢格子呢,什么颜色衣服都能配,她说,这是我选它惟一原因。
  "很高兴你喜欢。"我同小棋说。
  "谢谢方叔叔。"
  小女孩捧着礼物进房间去。
  周太太施尽浑身解数笼络我,老周趁她不觉,向我眨眨眼。
  这对夫妻好不幸福。
  喜欢做媒的人一定有大量溢出的爱与时间,否则自顾不暇,哪有空理这种事。
  周氏夫妇的幸福感染了亲友。
  周太太娘家姓赵,三小姐叫赵令棋。
  一位时髦的职业女性,打扮得异常出色,穿那种宽肩膀的套装,织花纹的丝袜,琼皮鞋子与手袋配成一套…大抵清晨六时便要起床打扮。
  以前安琪也是这样,一星期洗两次头,一次在周末,时间还比较充分,另一次在星期三,六点正就得起来,天还没亮呢,洗头竟成为大事。
  我很佩服她们,本市这么繁华,这班女郎做出至大的贡献,什么五百元一瓶面霜,七千元一件大衣,三百元一小时的全身按摩,一掷千金,毫无各色,她们拼死命的吃苦去赚钱,拼死命的乱花,安演说过,真不知为什么辛苦为什么忙。
  别看她们一枝花似,办事很姜很辣,男同事不敢做不敢说,她们却有办法同老板争个道理回来。
  这一阵子很少见女同事哭,她们十分坚毅,女人的弱点经进化已十分不显著,只除了不肯把年龄坦白。
  赵三小姐令棋大概二十多岁吧,可能还要大一点,很难猜测。
  只要喜欢,何必追究这些细节。
  但一时间我无法发掘她真实的性格,换言之,无法真正认识她。
  像我这种脾气的人,一交换电话号码,大局已定,我不是浪荡于。
  故此更加连头也不敢抬起来看赵令棋。
  奇怪,当初是怎么鼓起勇气来追求安淇的?现在想起来,不可思议,恍若隔世。
  人家赵小姐倒是落落大方,与我做一般会话,她并不觉尴尬,当然,姐姐姐夫家中,又有玲珑可爱的小外甥女相伴。
  我与主角没说几句话,第一幕结束时,老周着我代送她回家。
  我已有心理准备,说声"义不容辞"。
  她笑了,这时我发觉她眉目清秀,又有雪白的牙齿。
  周太太与她去取大衣,小周棋过来向我再谢。
  好有规矩的小女孩。
  我拉起她的小手。
  她问:"你会成为我的三姨父吗?"
  我腼腆地笑,小孩的问题真能问死人。
  只听得小棋又说:"中西银行的号码是三七二四。"
  "什么?"
  小棋把一张小小的纸片递给我,"你去查一查。"
  我不知她在做什么,愕然。
  她双眼亮晶的看着我,一脸纯真。
  我刚想发问,周太太已偕妹妹出来,我连忙把纸片收入口袋,与赵令棋一齐告辞。
  单独相处,更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以不变应万变,维持缄默。
  开动小小日本车,往赵家驶去,老周早已把地址给我。
  赵小姐这样的人才,何用任何人做媒,她不过是心头高,或一时无暇去找如意郎君而已。。她在车上,也没有出声。
  我觉得有很大的歉意,我向来不知如何娱乐异性,并且精神恍格:小棋如何会给我一张那样的字条?
  到了赵府,我驻进大厦停车场,开车门让她下来车,陪她乘电梯上去,直至有人开门让她进去才离开。
  我急不及待地摸出小小字条。
  稚气的字迹写着:中西银行三七二四。
  小棋小棋,你是受谁所托,一次一次把信息传递给我?
  我大为震惊。
  她白壁无暇,根本不知自身在做些什么事,一定有人指使,人,抑或是灵?
  中西银行三七二四。
  这分明是保管箱号码。
  第二天一早告一小时假我就去了。
  带齐了所有证明文件见经理,他们告诉我,
  点都没错,三七二四属于方陈安琪女士所有。
  但开启箱子却要待数日之后,待手续办妥。
  我如脚踏浮云似回到公司。
  安淇从没提过,有保管箱子在中西银行。况且 我俩身无长物,有什么值得保管?
  回到写字楼,拉住老周,"今夜~定要到你家去对。"
  他哈哈大笑,"这么心急?"
  他完全误会了,以为我见过小姨子之后急不及 待
  "老周,小棋是个怎么样的孩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愕然,"你不必担心与她相处不来。'"
  "不,请告诉,她是否异于常儿?"我拉着老周。
  "不会呀,挺正常的一个孩子。"
  "但是--"
  他看看腕表,"要开会了,稍迟再说。"
  当日下午,老周说:"同你问过令棋了,她今日没空,明天如何?"
  "不,我今日一定要见小棋。"我说,"不关令棋的事"
  "阿方你简直有点语无伦次。"
  他拉我进会议室。
  最后他通知我:"令棋说,她尽量在九时之前赶到"
  "我不是要见令棋。"我分辨。
  "对,"老周日我一眼,"你要见的人是小棋。"
  我叹口气。
  这年头说真话没有人相信。
  老周与周太大概想尽办法才使赵小姐一晚赶两个场子。也罢,索性用这个美丽的误会好了,后果如何,我也顾不得了,我总不能直言是小棋令我神魂颠倒,会吓死周氏夫妇!
  下班我紧跟老周回去,他们夫妻相机会心微笑。
  小棋已经同我熟稳。、
  她在做功课,我抬张椅子,坐在她身边。
  "小棋,"我问,"昨天,谁叫你把字条给我?"
  她眨眨眼,"字条,没有哇。"
  我掏出纸张,给她看,"这不是你的字?"
  她念:"中西银行--中西银行在哪里?"
  一脸茫然,她没有理由说谎,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安慎选中她一定有理由,她不复记忆。
  "还有,"我追问,"你怎么知道我家有~只猫?"
  "猫?我喜欢猫,将来可否来你家看它?"小棋兴奋。
  我颓然。周太太进来,"你们俩倒是很投机。"
  "对不起,又来打扰。"我说的真心话。
  "什么话,令棋说你们昨夜根本没有说话,原来不是真的,"周太直笑,"没想到令棋也会怕难为情,唉,女孩子到底还是女孩子…"
  我还有话想同小棋说,不禁焦急起来。
  "令棋今夜有个应酬,"周大连忙解释,"同事升级,大家吃顿饭,不方便不去,两道菜后即时赶来"
  我只觉不好意思,"周太太,没想到会给你们惹麻烦。
  "这算什么呢,太见外了。可是现在女孩子忙碌,哪比从前,悠闲的坐家里等人追求。"
  "我"
  "得了,她了解地拍拍我肩膀,"我把咖啡拿过来给你。小棋,功课有不明之处问方叔。
  真是错爱,错中之错。
  看她走后,忙拉住小棋问个仔细。
  "你有没有见过一位姐姐?"
  "什么姐姐?"小棋莫名奇妙。
  我掏出皮夹子,把安淇的小照给她看。"这位姐姐,小棋,帮个忙,看仔细了,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