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晶光灿烂的马咪咪偏偏就是喜欢他。
  士用很技巧的与她保持段距离,同时又怕我误会,故此有一段时间生活非常尴尬。
  我们宣布婚讯时她不相信,把士用约出来,问他:“你选她,为什么?”
  土用很诧异,那么聪明的女子竟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
  他答:“当然因为我爱她,同时我觉得她适合做我终身伴侣。”
  马咪咪还说.“士用,你不够胆量接受挑战,你只敢与比你更低的女人在一起。”
  这话非常具侮辱性质,士用在很久以后才告诉我,但我没有生气,不是器量大,而是我自觉非常幸福,不想再为小事劳气。
  咪咪至今还没有结婚。
  她脾性那么怪,趣味那么特别,很难找到对象。
  不过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渴望过主妇生活,她在社交圈很活跃,一年出门旅行三西次,她有她的乐趣。
  我没想到第二天马咪咪就来找我。
  我在写字楼做得手忙足乱,一时间没想起她是谁。
  “哦,咪咪,好吗,昨天真感激你。”
  “要不要出来吃午饭?”
  她约会我?真奇怪。
  “好哇,”我只得说:“什么地方?”
  “嘉蒂斯吧,明天中午一点整。”
  “明天见。”
  士用叫我不要去。“她分明是要在你跟前示威。”
  我并不知道那著名的饭店在哪里,经过打听, 才摸上去。
  咪咪比我先到,我笑着同她说,我找了半晌。
  她说:“我天天在这里吃饭。”
  我说:“你倒是有时间。”
  “我不想刻薄自己。”
  “花得起无所谓。”
  “真的,年终一收税单,自己都吓一跳,既然赚得来,也要花得去。”
  “吃什么?”我问:“同你一样吧。”
  她为我点茶,细细端详我,“你一点也没有老。”
  “那里老得那么快,”我笑,“大家廿馀岁的人。”
  “可是他们说生养之后老得快,”她停一停,“我倒是不介意生。”
  “嗳,我们喜欢孩子,”我有点难为情,“在今日彷佛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不错。”
  “但孩子是这么可爱。”我更加歉意。
  “这我不否认,不过做人太痛苦。”她摇摇头。
  “咪咪,像你这样的人上人,都说痛苦,那我们真个是死无葬身之地。”
  “你不会明白,快乐与财富及权势无关。”她说。
  菜上来了。
  我不发一言,我一无钱,二无势,这里没有我发表意见的馀地,我不能有酸葡萄心理,硬派人家富家女得不到快乐。
  “士用很爱你吧。”她说。
  “老夫老妻了,他很顾家,我们很少出来应酬。”
  “那岂不是与社会脱节?”
  “也不会,我们看报纸,”我微笑,“当然!本市哪家会所最时髦,哪家的土可最有气派这些,我们可不知道。”
  “不闷?”
  “自然不。妹妹出生后,忙得透不过气来,全家人一碰到床就熟睡,叫都叫不醒。”
  “嘿,我能一口气睡三十个小时,”我自嘲,“猪型,我都不明白什么样诗情画意的 人才有失眠趋向。”
  咪咪点着一枝烟,也不再吃东西。
  过一会儿她说:“我总是无法入睡。”
  “是不是缺乏运动?”我关心,“有时候思想过度也会睡不善。”
  “我不开心。”她缓缓说。
  我忍不住说:“我肯定你不是不快活,只不过这一阵子你情绪低潮。”
  “昨日在街上遇见你,说及土用,说及孩子,你的脸上简直发出圣洁的光辉,我真羡慕。”
  “味咪,做我们这种小家庭主妇是很闷的,不适合你,我也肯定你不会想做,否则的话,只要你一点头,大把人当三生修来的福气。”
  她不言语,像是不愿说太多。
  这一日,她戴着一只蓝宝石戒指,戒面足有一毛钱硬币那么大,四周都镶着钻石。很漂亮,我也羡慕她呀,女人有谁不喜首饰?
  回到家,土用定要追问我们说过什么来。
  我依实陈词,他不悦。
  “你对马咪咪说太多了,她对你诉一两句苦,就是要套你心中话,你是好心安慰她,说做主妇闷,她一转头,就同别人说:徐士用的妻子说:做徐太太顶闷。”
  我失笑,“我不相信她会那么无聊。”
  “你非要等上当不可。”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什么都有,怎么会来找我麻烦。”
  士用忽然嘻皮笑脸,“什么都有?她可没有我。”
  我立刻骂士用,“死相!”
  我不相信是因为士用的缘故,士用也不相信,他在说笑。
  约半个月以后,我又接到她的电话,要约我们两夫妻去她家吃茶。
  士用说不行,我们要同弟弟去祖父家——“真无聊—成日便吃茶看戏,闲得慌。”
  “光楣,以后不理这个女人行不行。”
  “不行。”
  “这又奇了。”
  “何必故意疏远她呢,我们心中又没事。”
  “看来你也蛮工心计的。”士用说。
  “那自然,我并不是昨日才出生的。”理直气壮。
  我回绝了马咪咪。
  这年头,准备好筵席发出帖子,不一定有人来入席,但凡有点原则的人,都不肯一而再,再而三的沾光。
  我向咪咪道歉,“要我们全家出动是很麻烦的。”
  “那么你一个人呢?”
  “改天我回请你如何,]我推她,“改天再约。]
  “现在说妥好不好,“她不知恁地,一定要咬住我不放,“下星期五,我来接你。”
  “到时再说,那一日,我好像要带孩子去打针。”
  “别再找籍口,”她笑,“到时我来接你吧。”她挂上电话。
  我拿看话筒呆半晌,你说奇不奇,她忽然对我发生这样大的兴趣,非得缠住我不可,说没有用意是假的,但到底她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没告诉士用,怕他小题大做,骂我不会说“不”。
  到了星期五,她在楼下等,这次换一架深蓝色大车、更加具气派。
  我想看看她葫芦内卖什么药。
  嘴里说:“我只有一小时午饭时间。”
  “可怜的光楣。”她笑着摇头。
  今日她精神仿佛很好,情绪也有进步,摆明车马,她高高在上,陪我这个土包子出来见识。
  我把心一横,罢,偶尔迟到一阵也不怕,我倒要看看她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车子往郊外驶去,平稳快捷,车外一切风尘都与我们无关,车内似仙界一般,我觉得很轻松,我不介意偶尔出来散散心。
  车子驶至一座两层高白色建筑物,幽静堂煌,花园种植各式奇花异卉,美得似童话世界。
  我喝一声采:“这是什么会所?”
  马咪咪说:“这是我的家。”
  “哗,”我说,“你好帅。”
  她笑说:“请进来。”
  门一打开,佣人列队出来称呼她。
  她招呼我在蓝白二色的客厅中坐下,我边啜蜜瓜汁边听她说话。
  客厅落地长窗对牢泳池,风景好得不能形容,我啧啧称赞,一边又说:“有钱真好。”
  “家父去世后,这幢房子给了我。”
  我们四处逛了一下,每间房都美奂美仑,花过一番心思,单是卧室连更衣室兼书房及私用卫生间已有我们徐宅整个单位大。
  了不起,我不再怪马咪咪口气大,应该如此,她有这个资格,不必过谦。
  我不停说好。
  参观完毕,她叫佣人开饭,精美清淡的三菜一汤也是刻意搭配。
  我这个客人做得很舒畅适意。
  她并没有拖住我!一点整她便叫司机开车送我们出去,我只会迟到三十分钟,不算过份。
  在车中我与她说:“我见过那么多房子,电影布景除外,数这间最美。”
  她忽然说:“如果徐士用娶的是我,他可以住在这间屋子里。”
  马咪咪好大胆。我一怔,便随即说:“你说笑。”
  “是,我说笑,他不希罕,他是个君子。”
  我说:“你也是个淑女,你一直对他很关心。”
  “你喜不喜欢这幢房子?”
  怎么,要把它送给我们?“当然喜欢,”我笑说。
  “给你住的话,你会不会开心?”
  我答:“如果是士用给我住的,当然开心。”
  “你看我住在这么豪华的宅子里,不会妒忌?”
  她的问题越来越过火,我全力以赴,“不会,什么都吃醋,那还得了,本市亿万富翁排长龙那么多,我怎么会妒忌。”
  她气馁,“我就是不明白,怎么你会比我快乐。”
  咪咪一下子收敛所有的笑容,面色阴黯?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车子很快送我回写字楼。
  她心理上有个障碍。
  为什么一定要比我快乐?
  我怎么会成为她的竞争对象?
  是因为士用的原因?
  她要证明些什么?
  她仍爱着士用?
  心中有一万个问题,问不出口,也不会得到答案。
  她说话这么露骨,这么偏激,一定要阔给我看,富给我知道,好使我产生不快。
  我的不快是否等于她的快意?
  即使是为报复,也太迟一点,我与士用结婚已四年。
  士用说得对,要疏远她。
  我问他:“土用,你坦白对我说,马咪咪有没有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