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保护过他。
  可是,他仍然十分高兴,他保护了明珠。
  他睡得很好。
  曾经一度,他讽刺自己:“亏你还睡得着。”渐渐习惯了,已改为这样想:为什么还没有睡着?”
  第二天明珠打电话来。
  铃声一响,他都忘了是什么声音,家里整整一年没装电话,半晌才知道去接听。
  “你不辞而别。”
  年轻人沉着声音,“别得寸进尺,做人要适可而止,出来吃饭已经十二分难
  得,想叫我耍猴戏,那是没有可能的事。”
  明珠吓一跳,“是是是。”
  可是年轻人已经笑出来。
  明珠放下心来,“苏珊说,昨夜你碰见了一个人,不多久,你就跟着她走了。”
  年轻人诧异地更正,“不,她管她走,我归我走。”
  “可是苏珊说,你的心跟着她走了。”
  苏珊的观察力好强。
  但是,容貌过于平凡,一颗心再精灵剔透,也是枉然。
  他笑,“是吗,有这种事?”
  “我说才不可能,我哥哥一颗心还没交出来给任何人。”
  他哪里有一颗心。
  即使签了器官捐赠卡,猝死,医生打开他的遗体一看,也会讶然说:“噫,此人无心!”
  无心之人亦可存活,像科幻小说。
  “今日有何节目?”
  “睡懒觉,别骚扰我,记住电话只作紧急用途。”
  主卧室光线较强,他走到比较明凉的客房,一头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下午。
  他决意蓄须明志。
  靠肉体吃了这么些年的饭,真正厌倦,丑一点,粗犷一点,可洗前耻。
  他驾车下山去添置杂物。
  车子驶到一半,忽然右边私家路上有一辆红色跑车疾退而出,司机根本没有看倒后镜,年轻人连忙转胎,本应来得及闪避,可是那司机一慌,忘了踩煞掣,车尾硬是冲下来,年轻人努力再闪,结果他的右手头灯还是被撞个稀巴烂。
  两部车子停住。
  年轻人长叹一声。
  如此大胆驾驶,司机准是女人。
  他下车理论,又再叹息一声,这位女司机,不是十六岁,就一定是六十岁,真叫他口难开。
  那时,女司机也下车来,尴尬羞愧得讲不出话来。
  年轻人抬头一看,微微愣住。
  她是华裔,年约三十多岁,雪白鹅蛋脸,头发拢在脑后,用一方丝巾缚住,身段高佻,穿白色套装。
  外型正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他恼意全消,看着她找地洞钻的样子当享受。
  他探过头去,鼻子同她的脸距离不过一公尺,轻轻问:“这事是怎么发生的?”
  那位女士摊摊手,懊恼万分,“我猜我只是一个很坏的司机。”
  “啊,”他笑了,“叫一位女士承认此事还真是不容易。”
  她为之气结,一双妙目睨着他。
  “我赶时间,此刻无暇与你解决此项意外。”
  “那怎么办?”她急了。
  他沉吟,“赔偿是免不了啦。”
  “我愿意负责。”
  他皱着眉头,“那就好,晚上八时,我到府上来。”
  那位外型秀丽的女士忽然明白了,她看着他英俊的五官,似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有点发呆。
  她左边耳朵热辣辣烧起来,可是,她没有拒绝,她听到自己说:“那么就八点。”
  他上车,把车驶走,那撞破的灯头哗啦一声掉在马路上散成亮晶晶一千片一万片。
  他朝她摆摆手。
  车子落山的时候他想,也许,他会把真名字告诉她。
  石孝文?不不不,他并不姓石叫孝文,他另外还有一个真名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