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墨?一旁的上官流烟拧起眉,怪了,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王妃,那人的名字怎么与你的化名一模一样?」花开小声的问着。身为上官流烟出入赌坊必带的第一丫鬟,花开如何会忘记自家王妃的化名。
这话让上官流烟俏脸微变,再仔细听那人说话的语气,她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转身想溜,谁知一个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花瓶,虽说海燕眼明手快稳了住,却还是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谁!」男子极快的转过身,看见了躲在门外的三人。
一对上男人的眼,上官流烟便知道要糟,她立马旋身,扶着额歪倒在一旁的海燕身上,一脸虚弱。「海燕,我觉得头有点晕,赶紧带我回房去。」
海燕一脸古怪的看着上官流烟,不是她不信,而是上一刻还好端端的人儿,下一刻却装头痛,装就罢了,偏偏装得如此不自然,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假的。
男人虽只看了上官流烟一眼,可这一眼就让他认出了眼前女子的身分。
「上、官、流、烟!」
听着后头传来咬牙切齿的叫唤,上官流烟心中一阵哀嚎,既然被认出来了,她就是再躲也没用了,只能转过头,扬起一抹谄媚的笑,低声喊着——
「师父!您老怎么会在这?」
唯心儿一脸的不解,看向自家好友。
春暖、花开也是一脸的困惑,看向自家王妃。
师父?她们耳朵没毛病?
「你还有脸认我?」裴知墨一听见这两个字,一双黑眸倏地瞪大,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无辜的小姑娘。
遇到上官流烟那年,裴知墨不过才十岁。
他自小天资聪颖,体质特殊,一眼便被天屹老人看中,收为唯一的入室弟子。
天屹老人是个奇人,不仅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甚至有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之能,可以说这世上就没有他不会之物。
这样一个奇人可是各国争相邀请的座上宾,希望能拜他为师之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可惜天屹老人脾气古怪,直到知命之年才收了一个入室弟子,也是这一生唯一一个弟子,那个人便是裴知墨。
裴知墨十岁那年与天屹老人云游至万江城,他便是在那时遇到上官流烟。
人人都说天屹老人有多么的厉害、多么的了不得,一个个将他给夸上了天,然而在裴知墨眼中,自家师父不过就是个糟老头!
「墨儿,为师饿了。」天屹老人一身破衣,躺在破庙的干草堆中,翘着一双腿,懒洋洋的说道。
裴知墨顿时瞪眼。「师父,徒儿今早不是才讨了一笼的馒头。」
说起这事他就有气,一笼哪!整整一笼的大白馒头,一个个雪白雪白,软嫩香甜,他却只分到一颗,其他全被眼前无耻的师父给抢了去。
「那是早膳,你瞧瞧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天屹老人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催促着。「快去,往城里的最多桃花树的地方去找,赶紧地!」
裴知墨悲愤欲绝的被自家师父赶去乞讨。
若是让人得知顶顶大名的天屹老人就窝在这破庙之中,且还运用卜卦之术指使徒弟去讨饭,不知会是怎么样的表情……
裴知墨不晓得,他只知自家师父是个怪人,明明多的是人愿意将他请回家供着,他偏偏要像乞儿一般四处为家,明明随随便便摆个摊,大把银两就能信手拈来,偏偏要他去乞讨,人人都欣羡他拜了个好师父,压根儿没人知道他心有多酸……
心酸归心酸,肚子还是得填,他只能乖乖听从师父的话去「体验人生」,沿路找哪里的桃花树是最多的。
万江城很大不错,可要说哪儿有大片的桃林,那肯定是青龙大道上桃花胡同里的上官府了。
裴知墨问了几个热心的大婶,便毫无困难的来到上官府外。
看着眼前的高门大院,明显是官宦之家的府邸,他拧起了眉。「师父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连这种地方都让我来讨饭,就不怕他唯一的徒儿被人给活活打死嘛……」
裴知墨在饿死与被打死之间挣扎,丝毫没发觉有个小姑娘悄然来到他身旁,眨着大眼好奇的看着他。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裴知墨被这软软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知是个小女娃。「这是你家?」
小女孩点点头,指着自个儿。「嗯!我家。」
一旁的小丫鬟花开早在这像是乞儿一般的男孩四处张望时便留意他了,如今见自家小姐竟上前搭话,连忙跑了过来。「小姐,咱们别理他,赶紧回去吧。」
这儿是上官府后头的一块畸地,每每小姐无聊便会躲来此,平时压根儿就没见到半个人,今日怎会突然跑出一个乞儿来?
小女孩却没走,而是看着眼前的男孩,又问:「你还没说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裴知墨方才听她身旁的小丫鬟唤她小姐,知道是个能作主的,也就不客气了,仰着下颚说:「我来讨饭的!」
师父的卜卦之术从未失算过,只要按照他指的地方来讨,总能讨到吃食回去。
谁知这一回,他竟是踢到了铁板。
小女孩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你是乞儿?」
裴知墨此时年龄虽小,却知羞耻,顿时恼怒的瞪着她。「不是!」
「不是为何要来我家讨饭?」小女孩又问。
「自然是肚子饿了。」他一脸的理所当然。
「肚子饿就要讨饭?」她眨着眼问。
「肚子饿不讨饭要做什么?」裴知墨一脸「你脑子有病」的表情。
小女孩纠结了。「我不讨饭,我想吃饭的时候,只要吩咐厨子一声就行了。」
「那你就赶紧吩咐厨子给我煮饭。」他非常的理直气壮。
花开,「……」这哪里是来乞讨,压根儿就是来打劫的吧?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拿扫帚把这不要脸的小乞儿打走时,自家小姐又开口了。
「先生说过,做人不能不劳而获。」小女孩年纪虽小,脑子还是很清楚的,没被他的话给绕进去。
裴知墨一愣,这小女孩不好糊弄呀……
为此,他难得打起几分精神,开始与她辩论。「乞讨本就是不劳而获的事,你先生没教过你吗?」
「可你刚刚才说你不是乞儿,乞讨可是乞儿才做的事。」小女孩环起短短的小手,挑起眉说。
裴知墨一梗,知道自己遇到了对手。「庙里的和尚也乞讨,可他们也不是乞儿。」
「所以你是和尚?」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像和尚了!」他炸毛。
「既不是和尚也不是乞儿,那你为何要来我家讨饭?」小女孩觉得眼前的男孩脑子可能有些问题。
看着小女孩那怜悯的眼神,裴知墨险些甩头走人,可师父的规矩不能破,要是今日没在这里讨到饭,师徒二人可就得饿上一整日了。
为了不饿肚子,他抽着额角,耐心的又说:「小丫头,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你不了解的,有时候讨饭并不一定就是和尚或是乞儿,而是一种历练……」
他天杀的就是这么被他那无良的师父骗来的!
「我叫上官流烟。」小女孩似乎很不喜有人唤她小丫头,抿着小嘴说:「先生说过,不论任何事都不该有不劳而获的想法,你要吃饭也不是不行,却该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这丫头从哪里看出他身上有东西能够以物易物?
他脸色一僵,看了自己身上那满是补丁的布衣。
难不成要他光着屁股回去?那他宁可饿死!
「你要给就给,不给就说一句,何必刁难?」他脸色很难看。
「我没说不给。」小女孩歪着头,又问:「我看也知道你身上没半样东西能换,既然要换,那就用脑换吧。」
她正是好学的时候,先生说过,高手在民间,任何人都有值得学习的价值,像她前几日就用一串珠花与奶娘的孙女换来了一首童谣。
奶娘的孙女虽目不识丁,却十分爱唱歌,据说那首童谣是她自创的,十分好听,自己便与她换了。
「用脑?」裴知墨一愣,狐疑的看着小女孩。她的意思可是他想的那样?
好在小女孩没让他猜测太久,直言道:「只要你能教我一些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便让我家厨子给你留一桌席面。」
席、席面?裴知墨惊呆了。不是馒头,也不是吃剩的剩饭,更不是稀得可怜的白粥,而是一整桌的席面?
不成!他得确定一下。
「小丫头,你可知席面是什么?」他连忙问,深怕眼前的小女孩分不清什么是宴客菜、什么是剩菜。
「我说过,我叫上官流烟。」小女孩瞪眼,即旋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回想了下昨日母亲说要办桃花宴时让厨子做的菜名,扳起了白白嫩嫩的手指头一一数着,「我记得一共有十道菜,叫花鸡、酸菜白肉锅、烧猪头、银针炒翅、象拔虞琴、酥炸鲫鱼、清汤雪耳、蟹肉海棠果、灯烧羊腿,还有一道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