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绿梅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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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夏谨言亲自上锡安拜会,主要是为了药材买卖的事情,若是平时,厉风行只会差阿升或是经验老练的手下出面,但瞧见绿梅的表情有如遭到雷击般惊吓,厉风行心念一转,或许他能从夏谨言身上探出什么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他不想再加深绿梅的痛苦,忍住不向她探问细节,却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到了留宿的客栈,还未踏入,夏谨言讨好的脸便出现在他面前。夏家老爷是名素行良好的商人,可他膝下二子却无人传承到他的高尚节操。

  「厉公子,别来无恙?」夏谨言紧跟在厉风行身后,为他指了个方向。「我设了一桌酒菜,望厉公子赏脸。」

  厉风行先一步入座,阿升恭敬地服侍在侧,为他摆好碗筷,再倒了一杯水酒。夏谨言入座后先干一杯后,却不见厉风行动作。

  「呃……厉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儿个我到锡安来,是有件事想请问您。就是……平常南方药材的买卖,厉公子多半都是信赖夏家,从厉老爷开始便与我们合作,双方都感到非常满意,只是……好端端的,厉公子怎么就……就毁约,改跟别家合作了?这……这说不过去呀。」

  厉风行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随即敛下双目。

  「夏爷,我家爷儿会赔偿贵府这季的损失,请您不用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呢。」厉府可是夏家的钱脉呀。自从厉风行将药材方面的货源全数让他揽下后,自恃南方无药材商能敌过夏家,姿态摆得老高,不知得罪过多少客人了。

  现在厉风行把往来的生意全抽了,夏家现下只能靠祖产过活,能撑上三个月就该偷笑了。

  「厉公子,好说歹说我们两家也合作将近十年光景,况且大伙都知道厉公子都跟我们合作,有些商贾是冲着您的名气来的,您临时抽了手,要我们夏家怎么活呀?总之,今儿个就请您给我个交代。」

  夏谨言鼓起勇气直视厉风行。虽然未与他的眼神交会,光感受他那股霸气,心都冷了一半了,连举杯的手都不停地抖着。

  「凭什么?」厉风行冷不防地丢出一句话,举起酒杯,潇洒地将水酒泼到地上,吓得夏谨言魂都不知飞往哪了。

  「呃……凭什……这……」夏谨言嗫嚅道,直觉厉风行比上一回见面时还要难缠许多。

  「凭什么要我给你交代?」厉风行将杯口对着夏谨言,双眼迸出沁骨寒意。如果今日在他手上的是一把柳叶刀,无庸置疑的,现在一定插在夏谨言的咽喉上。

  「我……我……厉公子,您先冷静冷静,我想您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希望您能告诉我缘故,为何会突然撤消与我们的买卖,毕竟这对夏家有非常深远的影响……我想厉公子能体谅吧……呵呵。」

  夏谨言连忙灌了几杯酒,想壮壮胆子。若不是他接了夏老爷的位置,必须为生计奔波,在家吃香喝辣、坐享其成的会是他,而不是他二弟。

  厉风行将杯子摔到桌上,发出好大一声响,略一停顿后,薄唇一掀!

  「绿、梅。」

  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绿梅出口怨气;念在夏家是绿梅的根,他才抽走了生意,没有像对付杏花坊一样,彻底断绝了对方的后路。

  「绿梅?」夏谨言硬生生呛了一口酒,不知有多久没听见他么妹的名字了。「怎么好端端地提到她……啊,难道她又做了什么不知羞耻的事?」

  难怪厉风行如此生气,连握杯的力道也使得挺大的。

  「厉公子呀,这您就不知道了。当年您休掉我那妹妹可真做对了,偏房出的孩子不讨人喜爱就算了,被休了还恬不知耻地想投靠娘家,简直丢尽了夏家的脸。当天她回来,我二弟就在外头跟人起争执,活生生被打断一条腿,我爹气得生了场大病,没多久就走了。我看绿梅八成是扫把星,回来没几天,搞得我们全家乌烟瘴气的。」

  夏谨言停下来喝口酒,顺顺气,由于太过沉浸在回忆绿梅的种种,以致忽略了厉风行按在杯口上的指头愈束愈紧。

  「这种女人不要也罢,我想厉公子懂的。所以我就丢了一条白绫给她,要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看一看,我也够仁慈了。那条白绫秽气呀,本来打算要烧掉的,毕竟绿梅她娘就是用那条白绫悬梁自尽,我猜绿梅多半也用那条白绫上吊了吧,被丈夫休离的女人还敢苟活于世,必遭众人唾——」

  「咦!不对呀,撤消买卖同绿梅有何干系?」

  蠢蛋!这时才想到要问,会不会太晚了一点?夏老爷帮他取名谨言,还真是讽刺呀……

  阿升偷觑了一眼厉风行的脸色,赶紧退后五步,远离战区。

  「你!」原本完好的酒杯应声碎裂,厉风行手上只剩碎片。

  你不懂……

  这白绫是我娘的遗物……

  我只是卑微地活下去而已……

  绿梅的哀愁、绿梅的悲伤、绿梅的抗拒,全让他串联起来,以她的眼泪。

  该死的夏家竟敢如此对她!

  我只是卑微地活下去而已……

  厉风行紧闭双目。绿梅的苦楚此刻他全明白了,也了解为何她不愿去回想这一切,因为太痛、太悲、太深刻,只会在心里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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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是造成绿梅心魔的刽子手。

  「厉……公子,如果您不喜欢我谈到绿梅,我发誓,从此刻起,我夏谨言与夏绿梅再无任何关系。」

  当年夏家无人知晓绿梅究竟为何被休离,更让夏谨言认为厉风行对他当年过门的妻子相当厌恶,之所以会与夏家再做四年交易,主要是替过世的厉老爷偿还恩情。

  「厉公子,我保证,其实我们跟绿梅已经不再往来了,她现在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如果厉公子肯再与我们合作,家里有条千年老参,所费不赀,便无条件赠予厉公子,如何?」

  夏谨言不断地昭告他与绿梅再无兄妹之情;为了合同与颜面,不惜牺牲自己的妹子,这财富他享得可真心安理得。

  厉风行深吸一口气,不断地告诉自己要隐忍下来,要用更严厉的方式处罚对不起绿梅的人。右手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渗出血珠,方才使劲压碎的瓷片,正狠狠地啃咬着他的掌心。

  霍然起身,厉风行俯视在他眼里有如小小蝼蚁般的夏谨言。

  「从今尔后,不准夏家货物出现在厉府任何一家铺子。」夏家一向仰赖厉府鼻息存活,念在昔日交情上,厉风行还让他们独揽厉府货源,可他们竟然想逼死绿梅!

  「阿升,传话下去,我要夏家从此在南方药材商里除名。」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这和他先前计划的完全不同呀!

  「因为……」厉风行目光好似要穿透他的瞳孔,直直地盯着他。

  「绿梅,是我今生唯一的妻。」

  第五章

  绿梅等着,等着夏家的人上门来羞辱她败坏门风、丢尽父亲的脸面。

  夏谨言上锡安与厉风行碰面,不难猜测他已得知消息,知道她现今的身分。绿梅寝食难安地过了近半个月后,太阳一样由东方升起、由西面落下,万事皆与往常无异,让她不禁狐疑起来,紧迫的情绪也渐渐地放松。

  而算一算日子,厉风行真的该回府了。

  这一切也该结束了。绿梅收拾起紊乱的心思,为厉风行打点起回府的行李,就像尽妻子本分一样地送丈夫远行。

  厉风行以为绿梅的心态经过了这几个月的相处,已逐渐习惯他的存在,同时会像以往一般,倚着家门等他回来,但也只有绿梅自己心里明白抱定的是怎样的心情在为他准备。

  厉风行此去,就像大江东去的流水,再也回不了醉月湖,再也回不来迎春阁,再也……不记得她。

  因为厉老夫人寿辰的关系,回府的行头增加了不少,光是三位小姐中意的物品就得装上两辆马车,还得仔细地分装好,可累垮不少商队的人。

  幸好绿梅及时出手相助,亲自为三位小姐挑选上好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还有第一批完工的嵌工饰品,他们才有多余的时间准备回府的用品及礼物。

  另外,绿梅还收集百花制成的百花水,要让厉老夫人抹脸,更放上了她最爱吃的酸甜脆梅。

  以前在她和厉风行的房间前的院子有棵小梅树,是在正式订下婚约后,厉老爷亲手种下的。清明前,她就会采下树上结实累累的青梅,为远方的夫婿腌上一坛;每每等不到良人回来,坛中的脆梅便只剩糖渍汁映着她的小脸。

  绿梅默默地打理着一切,为以前的婆婆、小姑,还有无缘的夫君。

  因此,厉风行忙,绿梅更忙。

  阿升特意提醒厉风行,千万别忽略了绿梅的感受,挑选一件又一件的饰品衣料,皆是为他人作嫁,心里头又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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