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唯一的男主角一走远,方婷便一改方才可怜兮兮的弱势相。她起身,拍拂了去身上的灰尘,移坐至床缘。
初晴像个做错事正等著受罚的小孩,低头不语。
“要我原谅你很简单。”方婷说出条件。“把赛门让给我,否则免谈!”丝毫不容对方讨价还价。
“什么?”初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赛门是我的男朋友,凭什么叫我把他让给你?他是人,又不是件东西,怎么可以说让就让?我办不到!”
“你难道不觉得愧疚于我?”方婷逼问。
“所以我才说要帮你另寻名医啊!”
“如果我要求你以其它方式补偿我呢?”
“你把话讲清楚。”初晴不喜欢听她卖关子。
“你大可不必费心神去找什么知名整型大夫,也不必花大把钞票为我医脸上的疤。”方婷瞅视著她。“只需将赛门转让给我,如此一来,任何事我都可既往不咎。”
“你这是在威胁我?”初晴蹙眉。
“别讲得如此难听。”方婷纠正。“是条件交换。”
“倘若我不答应呢?”
方婷耸了耸肩。“那我就拒绝任何治疗,顶著一张破相的脸,一辈子在你和他身边出没,时时刻刻提醒你——曾经如何残忍地伤害我。以赛门那种心软的好心肠,恐怕也会不齿你的暴行吧!”开始危言耸听。
“你不觉得这提议很荒谬?”初晴有点哭笑不得。“你以为只要我肯退让,赛门就一定会接受你?”
“这其中当然需要一点技巧。”方婷微笑。“昨天我不慎听到你跟安修女在商量法国学画的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赛门应该还不晓得这个消息。”
“然后呢?”初晴想知道方婷葫芦里在卖啥药。
“假使你对他来个不告而别,好让他死心……”方婷斜睇著她。“然后,我再 ‘适时’地安慰他,时间一久,等他将你淡忘之后,总会对我日久生情。”她自信满满。
太可怕了!初晴简直不敢相信刚刚亲耳所听见的话。
这个方婷根本不像她外表给人的柔弱无害,相反地,其实是只披著可怜羊皮的恶狼,最棘手的厉害角色啊!
“情愿破相一辈子是你家的事。”初晴强持镇定。“我可以不买你的帐啊,你又能奈我何?”
就算她再内疚,也不愿拿心爱的人去赔偿啊,那太没道理了。
但个性单纯又涉世未深的初晴,哪敌得过方婷的心机城府?只见方婷不怀好意地加深了笑容,使出撒手锏——
“你非买我的帐不可。信不信我能害他身败名裂,这辈子再也没脸踏进教会一步?甚至被他所虔诚信仰的天主教终身除名,届时,他不知会有多沮丧啊。事关他个人的名誉和道德形象,你难道真能不在乎?”
“他为人正派,怕什么?”初晴对他的人格有信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婷冷笑。“我可以想尽方法抹黑他、污蔑他,教他跳入黄河亦洗不清。”
“你竟恩将仇报?”初晴倒抽了口气。“枉费他帮了你那么多忙呀!如此狠心的伎俩都讲得出口,我才不信你有多爱他。既然这样,又何必非与我争他不可?”
“谁说我不爱他?”方婷挑眉。“就因为我已爱得无法自拔,才会千方百计想得到他的人。”
“那你还……”初晴都给弄糊涂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若得不到的,不如将之毁灭,绝不便宜其他人。”方婷的个性就是这么偏激。
“你不怕我揭了你的真面目?”
“我伪装得那么好,没人会相信你的,包括赛门。搞不好我只要梨花带泪装成楚楚可怜的模样,任何人都会认为我是个无助的受害者,而你则是不知悔改的施暴者。
“你好毒啊!”初晴气得几乎快吐血了。
“怕了吧?”方婷洋洋得意,胜券在握。
第十章
六个月后。
赛门独自坐在海边的一块大岩石上,落寞地眺望著夕阳西沉的海面,迎面而来的阵阵浪花溅湿了他的裤管,他却浑然未觉,思绪迳自飘向远方……
时间无情,转瞬间便由盛夏进入了隆冬。
海风刺骨,吹得人体肤发疼,可再怎样的疼痛都及不上他心伤的千万分之一。自从初晴不告而别地离开后,他仿佛成了具有体无魂的稻草人,生命中再无欢笑。
为什么?
他不下万次地自问——难道他在初晴心目中的地位竟如此微不足道吗?她当然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可也犯不著为此而丢下他不闻不问呀!一声下响就独自偷跑到法国,不就摆明了她并不在乎他的感受,一心和他了断……
他是那么地爱她,当然愿意替她著想。如果她事先找他商量过,纵使再如何不舍,也一定不会阻止她去逐梦。
如今,他只觉得被心爱的人抛弃,莫名其妙地尝到被背叛的苦涩滋味……却丝毫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面对这段感情,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说来可笑,他竟有那种宁可人负我、我绝不负人的乡愿想法。初晴是那么年轻,她若有意高飞,他又何忍自私地将她拴在自己身旁?
如果今天这种结局是对初晴最好的安排,他心甘情愿承受所有苦楚,也要成全她一切的抉择。
就当两人缘尽于此吧!他无奈地叹息。
“赛门?”远远传来方婷焦急的呼唤。
果然不出她所料,赛门又待在这儿发呆了。
请调来花莲这渔村小镇的教会服务后,闲暇时常见他孤单一人坐在这块海岩上冥思。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十之八九是在怀念他那位落跑的小情人。
真不解风情,放著她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不爱,老挂念著那位早已不知去向且发育不良的臭丫头做啥?
事情都经过半年了,怎么他还这样死脑筋地不肯将初晴给忘了,好让她能取代之成为他的新任恋人呢?方婷等得几乎要失去耐性,又怕表现太急躁会露出马脚,于是表面上只好强装平静,吭也不敢吭一声。
“有事吗?”赛门随口问道,连正眼也没瞧她一下。
“天冷了,而且时间也下早,回去吧!”
“你先回去,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方婷陪他搬来花莲也快五个月了,两人依旧维持著朋友的关系,不管她如何地明示暗诱,他仍是不为所动。想她方婷是何等的姿色,就算搬到如今的陌生小镇,追求者依然大排长龙,多的是一群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仰慕者。
只有赛门不肯将心思放在她身上。只有他不爱她!
她不甘心!不甘心败给一个已无踪影的黄毛丫头。
“别再想她了。”方婷忍不住喊道。“她都狠心丢下你不管了,你又何必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不值得啊!”
“我相信她一定另有苦衷。”他深信初晴绝非无情之人,虽然她的离开重重地伤害了他。
是自我安慰也罢,至少他心痛的程度能稍减一丁点。
“像她这种小女孩多把爱情当儿戏,玩腻了就拍拍屁股走人,根本不懂真心为何物。”她假惺惺地说:“我真替你抱不平,亏你始终对她如此痴情,她太没良心啦!”
“不准你批评她!”他不悦道:“她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会玩弄感情的人,她不是的!”一脸怒色。
“呃……我只不过是讲出自己的看法罢了。”她嗫嚅道,有些被惊吓到。认识那么久,头一次看见他如此火大。
“你不了解她就别胡说。”口气依旧不善。
“人家、人家是心疼你嘛!”她故作委屈。
“我和她之间的事,外人甭管。”
“我这么关心你,怎能算是外人呢?”
“小婷。”他不耐地说:“麻烦你先离开,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对不起。”
“赛门?”她不敢相信他居然想赶她定。
“拜托!”他咬道。
纵使气得跺脚,方婷还是识相地先行离去。
“算我自讨没趣!哼!”她暗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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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一盒蛋糕,赛门又一如往常地来到海边。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晴子,今天是你二十岁的生日。”他将蜡烛点上。“我在这儿祝你生日快乐。远方的你,可否听见?”
光阴匆匆,他独自在此为初晴庆祝了第二个生日,换言之,分离的日子已将届满两年……好漫长的时间,他都不禁要误以为这样行尸走肉的生活如捱了两世纪般久远。
忘不了啊,忘下了那个有阳光名字的女孩。
她的影子、她的声音、她的一颦一笑,全都深深镌刻在他心底,恐伯这一辈子都磨灭不去……也不想磨灭。
好奇怪的感觉,就算事已至此,他对她仍只存有爱,却无半点恨意,不用刻意去怀念她什么,因为她早巳幻化成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只要他还活著,无一时或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