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遇绕一圈,仔细看了看,问:“箱子怎么来的?”
林育昆这才细说起——原本,昨天清晨,漕船靠岸,负责采买的手下,上岸补充食、水,耽搁不到半个时辰,等到船再启动时,照看箱笼的手下,才发现船舱阴暗处,赫然多了这只箱子。“属下怀疑,手下有内奸……”“或许,船队被人跟踪也说不定!”卓遇虎目闪然生辉。“船航行时,你们固然要小心,靠岸更要谨慎,我不是一再告诫你们吗?”
“是!依公子吩咐,船靠岸时,照例有派哨手……”
“把昨天清晨轮哨的,给我叫来!”
不一会,一名瘦小的手下,战战兢兢的站在卓遇面前。
卓遇威严神色,使得这名手下不觉跪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公子……小的叫……阿……阿俊。”
“起来说话!”
“是!”
“把你轮哨时的情况,说来我听!”
阿俊其实说了不止十次,当林育昆问他时,他都是一样的说词。
“我前一晚太晚睡,清晨轮哨时,打了个盹,负责采买的阿标叫醒我,那时,船已在江中心。”
卓遇又叫阿标来问话,说的与阿俊一样。卓遇沉思了一会,突然问阿俊。
“你前一晚,为什么晚睡?”
“因为……”阿俊双腿微颤。“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卓遇冷犀眼光,紧盯住阿俊,倏然截口道:“你说谎!”
“公……公……子,小……小的句句属实……”阿俊腿一软,又跪下去。
“出了事到现在,你还留在船上,可见你不是奸细!”卓遇口吻转温和。“我相信你不会背叛‘虎威漕局’……”
“是!是……”阿俊磕头如捣蒜。“小的纵有十个胆,也不敢背叛,公子……请明察!”
“那么,你就该说出实话!”
阿俊抖簌着说出来,原来,他轮哨时,采买的阿标刚下船不久,忽然有一名姑娘,大咧咧的走上船来。他上前拦阻,姑娘的汗巾朝他一挥,他立时不醒人事的躺下。
一旁的林育昆,听得连连变脸……
“原来是着了人家的道!”卓遇冷然地。“要是船上被放了炸药,只怕你们都没命了!”
林育昆和众手下,全都跪下去……
“我平常怎么告诉你们?押货上路,首重戒心,交货之前,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看看你们,丁两天平安,戒心全失!”没人敢吭声,卓遇骂了一顿,叫大家起来。
“多谢公子教训!”
“以后要更小心,好了!都回各自岗位去!”
手下们尽散,林育昆赧然低问:“请教公子,您怎知道阿俊没说实话?”
“第一、他交代不出前晚晚睡的原因。第二、我看他浑身打颤。第三、如果他是打盹,有人搬这么笨重的一口大箱上船,他不可能不知道,惟一的可能,就是他完全昏迷或睡得太沉。”
林育昆恍然大悟,向卓遇一抱拳。“公子果真明智过人,属下佩服。”
“先别夸,”卓遇走向箱子。“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该如何处理!”
“属下掂过,挺重的,公子,这不会是——金银财宝吧?”
“打开不就知道了?”
“是!”林育昆挥手,一名手下上前,扭开环扣,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箱盖。
入目之下,卓遇和林育昆双双“咦!”了一声。里面不是金银财宝,是——一个姑娘。
卓遇谨慎的走上前,小心查看……林育昆也悄悄近前,低声问:“她——死了吗?”
突然,卓遇扬声道:“大家快退!”
手下们个个跑得比谁都快,一直退到船舱口,站定,望向箱子处。
林育昆没退太远,他在卓遇左右,过了好一会,林育昆始终双眼灼然地盯住箱内姑娘。
“好了!可以靠近了。”说着,卓遇走上前,手下们纷纷靠上来,但仍保持距离不敢太近。
“公子!怎么回事?”林育昆问。“她是不是死了?”
“她中了‘七夜迷香’。”
“啊!”林育昆这才吓了一大跳,急退几步。
“放心,这种迷香,遇见空气即散。刚才打开箱盖时,一缕香气往上冒,只要闻一点点,立刻就要昏迷七天七夜!”
“哗!好险!”林育昆拍拍自己胸口,又说:“这位姑娘,看起来像死了。”
“不错!鼻息、脉博暂时都停了!”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每个人心里都有着深深的疑问。
第二章
“报告总舵!”一名手下,匆匆奔进来。
林育昆皱起眉头。“没看到公子在这?”
“是,报告公子!”手下转向卓遇。
“不!林总舵带队,当然由你全权作主。”
林育昆四方脸一整,严肃的问:“说!什么事?”
“是!报告总舵,有两个人求见您!”
“是谁?人呢?”
“一老者、一名姑娘,在第一艘船甲板上。”
林育昆看一眼卓遇,卓遇不置可否,林育昆才说:“我立刻去。”
手下先行告退,林育昆向卓遇说:“公子……”
卓遇嘉许的一颔首。“你做得对!不宜在此接见外人,走吧!咱们一块去。”
第一艘船甲板上,一名六十开外老者,带一名双十年华的姑娘等着。
林育昆在前,卓遇在后,等走近了,卓遇猛然狂震——是她?!
她虽然换掉一身劲服,改穿裙子,让人有“焕然一新”之感,但是,右颊那颗美人痣,始终抹灭不了。
乍见卓遇,她清亮的眼眸,骤然发直——但她随即恢复常态……
“在下林育昆,两位是谁?有何贵干?”
“林总舵,你好,小老儿李添财,她是小老儿的干女儿,周冰妩。”
“莫非是泽县李员外?”林育昆问。
“不错!蒙乡亲不弃,小老儿不敢当‘员外’两字。”
原来这李员外是泽县大财主,因造福乡邻而扬名,却从不与黑、白两道人士来往。
“失敬!失敬!”
“哪里,传说卓宅大院海、陆两线镖师、总舵,个个是英雄,果然不错!”
卓遇不解了,“卓宅大院”一向与泽县李员外,井水不犯河水,他……
“小老儿的干女儿她的一名贴身女婢,被你们‘虎威漕局’抓去杀害。事关人命,小老儿不得不冒昧惊扰!”林育昆与卓遇,同时盯住周冰妩……周冰妩轻咳一声,脸现戚容。
“这名女婢,与我情同姐妹,你们杀了她,等于杀了我,你们赔命来!”
“周小姐,你有没有搞错?”林育昆讶道:“我这漕船,并没有姑娘——”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承认!”周冰妩转向李员外。“干爹!人家财大、势大,我早说过,得去报官……”
“周姑娘,这与财势不相关,就是县老爷来了,要定罪也要有理由、证据!”
“好!”周冰妩美眸紧盯住林育昆。“要是我的人就在你船上,你怎么说?”
“周姑娘想搜我的船?”林育昆神色一紧。
“你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周姑娘凭什么?”
“干爹!你看到没有?他们不敢让我搜船!我们还是去报官!”
李添财皱着花白眉毛,点点头两人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卓遇沉声说。
周冰妩两人回身,她凝眼问:“你是谁?”
“他是——”林育昆快口欲说,却让卓遇接口,不慌不忙地说:
“我是林总舵的朋友,今天刚好遇见他押货的漕船,上来跟他叙旧,在下姓——王。”
林育昆诧然看一眼卓遇,不过,他相信卓遇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只点点头。
“既然王公子只是朋友,无权管这档事!”周冰妩冷漠的说。
她没料到,会在船上遇见他,与他三次会面,每次都让她心弦颤动、不安,她讨厌自己这种反应。
“在下无权,不过,能否说几句话?”卓遇悠闲地反问。
没人反对,卓遇接口又说:“周姑娘一上船,不问缘由,一口咬定你的人就在船上,似乎早就设下圈套了的样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冰妩瞪住卓遇。
卓遇洒脱一笑转向李添财。“李员外!这条江,来往船只很多,为什么你们不找别的船?况且,林总舵与周姑娘素无仇隙,干嘛要抓她的人?”
“这……”
“你怎么知道我和‘卓宅大院’素无仇隙?”冰妩冷冷的盯住卓遇。
“喔?这么说?周姑娘是冲着‘卓宅大院’而来?”
“哼!与你何关?”
“与林总舵更无关,你应该直接去找‘卓宅大院’的人!”
“哼!想不到王公子吃饱了没事干,专管人闲事!”
卓遇笑了。“咱们几次见面,算来有缘,怎么说我管闲事?事实上,姑娘身份颇令在下起疑,第一次,姑娘夜探‘醉石矶’;第二次,与汪长风……”
“住口!你住口!”冰妩突然娇靥煞白,指着林育昆。“我只问你,交不交出我的人,干嘛扯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林育昆这才明白,原来卓遇与她是旧识,但是,他们怎么看怎么奇怪,既不像朋友,又不像仇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