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千骥向她跨前了一步,有了枪就有恃无恐,「妳到底是什么人?条子吗?」他冷声问。
她死瞪着他,硬是不后退,不去看那把枪,只注意他的行动。她必须一击成功才行!赌上了自己没关系,但她若失手的话,那女人仍然逃不掉……
「是又怎样?我已经呼叫后援,你等着瞧吧!」她咬牙说。
「省省吧!」他嗤之以鼻,「妳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发现,枪是灭了音的,而门一锁,谁还会摸到这里来?」
该死!他不信。但她不能抬出萧雨……胡诌有一群人马是一回事,却绝不能也把萧雨拖入险境!
萧雨,萧雨……
不能去想,现在只能靠自己!
她后退了好几步到墙边,拚命压下想要扑上前去的冲动。
「要走了啊?妳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的,不是吗?」他问。
真是天性残酷的男人,把玩着猎物,像在玩游戏一样,就爱看人受折磨。她最恨这种男人!恨不得狠狠抓破那张邪笑的脸!
尤千骥犹自嘿嘿地冷笑,显然自得极了,又向前一步,「也许把妳也绑来陪着玩玩也好……」
恶心!恶心得要死!连听在耳里都让人想吐。她再不主动出击,一定会被攻破心房,失去控制的。
「你……别杀我!」她拚了全力才挤出胆怯的求情话,想要掩住满心的杀气,让他松懈心防。
「这样就怕了,还自称是警察?」尤千骥笑得让人心血翻涌。
「我……」她往门口踉跄地快速退去。
「别想跑!」尤千骥抢身而近。
就是现在!
她旋身以所有力道踢向他手中的枪,骨头碎裂的声音伴着痛号,「啊啊……」枪以弧线划过空中,喀地落地,没有走火。
「去死吧!」她右脚方落,怒吼着又将左腿飞踢出去,狠狠踢歪了他的下颚,这次随着闷哼,重重的人体砰然落地。
她喘息着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能……呼吸!怎么搞的?好昏!好窒!她紧抓着胸整个人伏倒,全身的血液在疾窜。
「……深呼吸!」
忽然被人腾空抱起,她惊喘着就要用掌重击--
「是我!」抱住她的有力身子一侧,避开了她的力道。
她张开胀熟疼痛的双眼,在上方浮动的是一张脸,似曾相识的……
当年,那一夜,在满身的伤和血中醒来,也是这张脸……不,那时看到的是个少年……但相同的,是那张脸上赤裸裸的情绪……不同于他面对一切总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不记得了……许多记忆都模模糊糊的,全是梦魇。但她记得那双灼烧又苦苦自持的眼睛……是的,就是这双眼睛!
「我……没事,太……太激动了一点点,喘不过气来而已,没有被他碰到。」她忽然僵直身子,「那个女人……」
「还在这里,她被吓到了,等妳喘过气来我再去松绑。」他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太清楚。
她努力深呼吸了好几次,推推他,「去!去松绑!我没事了。」
感觉抱着自己的大手更紧了些,半晌,终于放开了。他小心放她靠墙坐着,才大步走向软在地上呜咽的女人。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奋力也走了过去。
「别怕。」她一心想安慰那个女人。「那个下三滥再也不能伤妳了,我会把他五花大绑地送警……」
一口血气又翻涌上来,听到萧雨诅咒,大手又来扶住。
「我很好!」不知怎地,她忽然推开他的手。她不想被碰……
又是一声吓人的诅咒,但萧雨没再碰她,过去松开那女人。
「要把尤千骥不声不响地弄出去,太难了,而且不出两小时,一定有人注意到他失踪。」萧雨低声道,刻意放轻口气,随手掏出手机,「只能让警方来收拾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什么都先别去想,眼前的情况要紧!不能就把他锁在这儿就了事,太便宜他了!而且,难保他明晚不会又去绑了别的女人。
「妳……能上警局一趟吗?」她轻声问那仍在颤抖的女人。
女人披散着乱发,眼中流露出无助的恐惧,让流星的心又绞痛起来。
「萧雨?」流星不知道自己的眼中也有无助,只见到萧雨看着她的眼中有疼痛的关注。
「我有朋友可以帮她,别担心。」他瘖哑地回答。
流星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神,受不住!一时之间,只想独处……
好累、好累。为什么又见到女人被伤?她痛恨见到这样的事!她伸出手轻握住那女人血迹斑斑的手,不在意血渍,只想给对方少许温暖。
「我会陪妳去,好不好?」她对女人说。
感觉出萧雨想开口说什么,但又忍住了。他快速而有效率地对着手机下达一连串指示,然后将原本绑女人的绳索用力捆起尤千骥,最后拾起落在地上的那把枪插入后腰。
「小姐,妳还能走吧?」
那女人镇静些了,止住哭泣,在两人的搀扶下快速离开地下室。萧雨引导两人由不同的路线出去,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车边。
「车子没问题了。」萧雨比了进去的手势,眼神仍紧紧盯着流星。
她默默地进了车,没去看他,也没响应,只是转向那女人。
「妳……叫什么名字?」
「小欣。」低低的回答,那双眼中仍有惊惶,教人心碎。
「妳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我……我们是来伴唱的……」小欣哭音又起了,花了好些气力才忍住。
「妳们一共几个人?」流星的声音抽紧。
「四个……唱到一半,尤总要我陪他到花园醒醒酒,我就……但他却把我带到地下室去……起先我有些醉没看清楚,后来……后来就来不及了……」
流星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杀他千刀万刀的男人!
萧雨从后照镜中看着她,那双锐不可当的视线要她回视他,她没有。
「妳就这样告诉警察,没关系。妳说不出来的……我来说。」她再安慰小欣。
刚开地下室门所目睹的那一幕,怕是又忘不掉了!一次又一次会在梦中回来,纠缠她、惊醒她。这些晚上抱着她入睡,萧雨从未说过她睡品如何,也许她没有再作恶梦了。
不,不去想那些!不想了!
第八章
到了警局,萧雨代为报案,不知是说了什么,他们受到非常的礼遇,小欣甚至是由一位温和的年轻女警做笔录的。
对了!萧雨曾是警察,一定是搬出以前的关系才有这样特别的安排。
警方已派人逮捕尤千骥,其它那些男人,大概不久就会想办法把他保出来。天杀的!
女警答应负责送小欣回去,流星还不肯走,要多陪小欣一会儿,最后仍被萧雨拉走了。
直直被拉出警局,被他塞进驾驶旁的座位,她紧抱着双臂直视前方,一颗心沉甸甸的。
为什么忽然觉得……孤独?为什么忽然……想要孤独?眼好烫、手好冰、身子好重……
萧雨一句话也没说,在速限下飞快开回流浪人之家。越近家门她的心就越紧,竟怕起来了。
该死!这辈子她不用「怕」这字的!她在怕什么?
车子还没停稳,她就跳了下去,直奔自己的小房间。
没有用,就像重逢的那一天,他紧跟着她进了房间,还用脚踢上房门,砰地一声重响,正合了她一下暴力起来的心情。
「怎样?」猛然转身对着他狠狠瞪视,双拳握在身侧,像要备战似的,「你要说什么屁话一次说完!又要对我心理辅导吗?」
他回瞪她,胸口大力起伏。不知为什么,这解除了她一半的武装。原以为他会微笑着以不变应万变,像他刚回来那一天,神色自若地对付她的澎湃怒气。
那眼中盈盈的水光……那是什么?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原该是酒窝的地方变成一条深深的痕,被紧抿的嘴拉成的。
他什么也没回答,就这样看着她,他的手也紧握在身侧,居然……在微微抖着。
她想再喊、再骂,想上去搥打他,想把一心的惧与痛全尖叫在他脸上,想把尤千骥那张野兽的脸套在萧雨的脸上,让她有机会发泄!男人……全是禽兽!
如果他现在伸手抱住她,她一定会攻击的,她就等着那一刻!她在等他……
他却不动,就在她身前两尺之处,紧绷着全身,在克制……克制什么?
「你说啊!」她忍不住了,这种沉默比暴力更难以忍受。「你讲你的大道理啊!」她吼叫,磨得喉咙疼痛。
他一声也不吭。
那又热又亮的眼光在她眼前模糊了,她猛眨着眼。不掉眼泪!死也不掉眼泪!要她这辈子再一次在男人面前哭,她宁可死!
狠狠地一甩头,她仰起下颚,「无话可说?」
逼回眼泪,再度看清了他。他的嘴还是一动也不动,要不是他……在颤抖,还以为他变成了一座巨石。
这样的沉默比什么都强力地攫住了她,像四方不断向她缩紧的墙……而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看着他、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