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贝卡带着她挤过人群,来到正在修改衣服的蓝彦行面前。
薛如意甩开被箝制的右手,摸着上头发疼的红色勒痕,一脸不高兴地问:「现在到底谁可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刚刚在车上没跟她解释吗?」瑞贝卡横了旁边吐舌喘气的男人一眼。
正在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蓝山横了她一眼,「谁叫妳车开那么快。那种车速下开口说话会咬到舌头,妳不知道吗?」
等到这对冤家吵完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蓝彦行干脆拉了薛如意到一旁解释:「事情是这样的,因为今天的演出人手不足,所以我才要他们先去把妳接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她环顾四周,「我能帮什么忙吗?」
「这个。」他拿出一件衣服,「麻烦妳先换上它。」
「妳要我上台走秀?」薛如意瞪大眼睛。她原本以为所谓的帮忙不过是做些跑腿招待之类的事情,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要她走上伸展台卖弄风情。「可是我并不是专业的模特儿。」
他摇摇头,「妳看清楚,这里每个人都不是专业的模特儿。」
她仔细地观察着四周忙着化妆梳头准备登台的女人,有别于标准的衣架子,他们有着高矮胖瘦不一的体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生涩紧张的神气,战战兢兢地或坐或站,让专业人员帮她们化装做造型,或者是修改衣服。
甚至连珍妮都在其中,兴奋地高举双手跟她打招呼:「哈啰,如意,妳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
「我跟爱丽丝拆伙了。」蓝彦行跟她解释着事情的前因后果,「为了不让演出开天窗,我想了很久,决定放弃专业的模特儿,改到街上挑选适合表现每件设计作品特点的人。我希望透过这个举动告诉大家,我所设计的衣服不是专门给那些有钱或者身材姣好的人穿的。即使不是政商名流,没有家财万贯,没有魔鬼身材,一样可以从我们的设计品中穿出品味。」
「蓝,这个裙子要修掉多少?」不远处一个男人举手发话。
「我就来。」他应了一声,然后把衣服交到她手里,然后双手合什拜托她:「麻烦妳了。」
「我知道了。」薛如意点点头。
他的构想很有意义,如果说能帮上什么忙的话,她非常乐意配合。
望着她走进更衣室,蓝山凑上前来,问:「这样好吗?为什么不干脆把你的计画老实跟她说?」
「如果我老实跟她说的话,她大概就不会这么合作了。」他匆匆地朝向裙子需要修改的地方移动。
蓝山亦步亦趋地跟着儿子,「我刚刚问过瑞贝卡,如果是她像薛如意这样被设计,她会怎么办?她用中文回给我非常惊心动魄的四个字。」
「哪四个字?」蓝彦行咬着针线含糊不清地问。
「杀人放火。」
「果然是标准的瑞贝卡式回答。」
「儿子,我知道薛如意的脾气比较好,但是遇到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情,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抓狂的。」
「我自有对策。」目光瞄见更衣室的门已经打开,蓝彦行拍拍父亲的肩膀交代了一句:「剩下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老爸。」
蓝山自信满满地说:「没问题,社里那边我已经请他们把头条空给我了。」
「谢啦!」他比了一个手势,然后快步跑近薛如意,准备替她修改衣服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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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巴黎当红的时装设计师,蓝彦行自创品牌后的第一场秀,自然成为时装界瞩目的焦点。台下挤满了黑压压的观众,记者们四处钻窜抢占着拍摄照片的好角度。
舞台灯亮起,在强光的照射下,伸展台上空荡荡的一片。
这让台下的观众和记者都看傻了眼。
蓝彦行的服装秀舞台向来就以华丽闻名,这么朴素简单的舞台一点都不符合他平素的风格。
轻快的钢琴声流泻而出,随着乐声,一座平台缓缓地从舞台上出现,一班平均年龄约十岁的儿童合唱团,不论男女,每个人清一色都是白衬衫牛仔裤的俐落打扮,踏着轻快的脚步自伸展台的右方出现,列队站上平台,童稚的嗓音唱起贝多芬的欢乐颂。
「搞什么鬼?」新进的时尚记者咕哝着。
「闭紧你的嘴巴,张大你的眼睛。」蓝山双手环胸,摆出前辈姿态训诫后进。
随着欢乐颂轻快的曲调,模特儿们身穿各武以牛仔布为主题的设计,一一出现在伸展台上。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专业的模特儿。
虽然经过多次的彩排,他们的表现依旧缺乏专业性,依然笑得太过开心,台步还是走得乱七八糟。
「他把大家当笨蛋吗?」菜鸟记者气愤地想离开,这样不专业的秀不看也罢。
蓝山瞄了他一眼,仁至义尽地点醒他好戏在后头:「你现在走的话,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或许有人会跟他身旁这个毛燥的小兄弟一样,认为这些非专业的模特儿表现拉低了整场表演的水准,但是他个人倒认为这些新人不专业的表现并无损设计的美感,反而拉进了设计品与台下观众之间的距离。
「留下来我才会后悔!」菜鸟记者扔下这话就走了。
望着他愤而离去的背影,蓝山不禁替他将错过一场好戏而感到惋惜。
很快地,这场秀即将进入高潮。灯光一暗,设计师本人挽着身材娇小的薛如意缓缓走上伸展台。而她身上穿著的,正是海报上的那件牛仔布无袖小洋装,只不过裙襬上的白玫瑰被换成极具东方感的白色玉如意。
站在伸展台上接受台下众多目光的注视滋味并不好受,薛如意感觉全身僵硬、不听使唤。
短短的伸展台,走起来竟像有三千里长。
蓝彦行侧头对她一笑,然后凑近她耳边:「妳知不知道妳现在走路同手同脚?」
「少啰唆!」她从齿缝蹦出这么一句。
管她是不是同手同脚,现在她只想赶快走完这场秀,逃进后台。
「笑一个,妳现在穿的是名家设计的,可不是丧服。」他再度靠近她耳边,这次的距离比上次来得近。
「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台不起码有好几百对眼睛正盯着我们看!」薛如意的手肘轻轻地撞了他一下,要他安分一点。
她也想要微笑,可是僵硬的脸部肌肉不受她控制,她又有什么办法!
蓝彦行不理会她的抗议,反而反过来威胁她:「笑一个,否则我就要吻妳了。」
原本就走得很僵硬的薛如意双脚打结,差点就要在伸展台上跌得很难看。
这男人疯了吗?竟然威胁要当着众人的面吻她?
「你不敢!」她才不相信他有胆把威胁付诸实行。
「妳确定?」蓝色的眸子发出挑衅的光,他的五官逐渐向她的逼近。
完了,他来真的!
「好啦好啦!」薛如意赶快挂出免战牌,在唇边勉强挤出一朵扭曲的微笑。
当他们走到伸展台的最前端时,蓝彦行斯文有礼地对台下鞠躬,回报观众热烈的掌声与喝采。
薛如意继续挂着扭曲的微笑,耐心地等待他答礼完毕,牵着她往回走。
然而舞台的灯光却在此时暗下,聚光灯打映在他们身上。
原本轻快的欢乐颂大合唱换成钢琴版的孟德尔颂婚礼进行曲。
薛如意维持着微笑的嘴形,唇缝问流出一句含糊不清的问话:「喂,发生什么事?」
蓝彦行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指环。「麻烦妳把手伸出来。」
这句话透过事先隐藏在他身上的迷你麦克风传遍会场的每个角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由于身处于众人瞩目的聚光灯下,蓝彦行身上又配戴着麦克风,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薛如意的拳头握得死紧,放在身侧,慌张地低头以目光询问那个想替她套上戒指的男人。
蓝彦行没有看她,只是拉起她的手,努力地想扳开紧闭的拳头。
有口难言的薛如意用力地捏紧拳头,甚至尝试要把手抽回来。然而他竟然学着因为打不开玩具而不耐烦的小男生,把她的拳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了:「台下还有很多观众……」
「知道很多人在看就合作一点,戴上这枚戒指。」他依然跟那蚌壳一样紧的小拳头奋力搏斗着,「就像妳说的,我这么英俊优秀的男人要跟绯闻绝缘实在太难。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驱除妳心中不安的方法,所以我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请妳给我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想?」
这算是求婚吗?
毫无心理准备的薛如意只能呆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由于蓝彦行刚刚那番话整个会场都听到了,观众席里有一名激动的女性,尖声地喊出一句:「答应他!」
然后「答应他」这句话就成为全场观众一致的心声,所有人整齐划一地重复着:「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