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贾言奇道:“牛大哥,您老这话小弟就不能明白了。何谓妖邪?怎会吓得连产婆都逃了?”
老叫化子顿了顿口,这才又说道:
“贾老弟,这‘妖邪’两字,做哥哥的就真不知该怎么跟你解释了。老叫化子听到的只是后话。”贾芸口摇摇手,示意并不在乎,老叫化子续声又讲:“总而言之,水夫人产后不久,雪剑门便是大事小事接连不断,所有人都说是水夫人生的妖邪孩儿带来的坏运。过没多久,水夫人便不出一声偷偷的离开雪剑门,独自一人回到家乡住了下来。直到七八年后,水门主才找到了爱妻的下落,还千里迢迢跑到江南来寻她。”
贾言轻咛一声,说道:
“这么说来,水门主正是为了他的妻子才举门南迁。”
老叫化哈哈笑道:
“贾老弟好聪明,其中原委,便是如此了。”
“嗄,想来水门主也真想不到此举竟会引起江湖同道一阵血海波涛。不过此处小弟又有事想请教牛老哥了。”
老叫化只手一摆,作势请讲。
贾言问道:
“据闻昔日水门主身边曾带着个女娃儿,一同移转江南,不晓得这位女娃儿又是水门主的谁了?”
“啧啧,贾老弟啊,这我可跟你先说了,日后你若见到这位姑娘,你可得对她恭恭敬敬的,就是拍拍马屁那也不算过分。”
贾言轻咦一声。
老叫化说道:
“你以为跟在水门主身边的还能有谁呢?那位便是水门主的亲生女儿哪!啧啧啧,听说这位姑娘长大后可真不得了,水门主还在世的时候,门里的许多事就已经交手让她去管了。眼下接了门主之位,其中的厉害,那可是各自小心了。江湖中众说纷纭,对这位新门主是正是邪尚未有个断言。”死里活贾言缓缓点着头。
凑在一旁的店小二这时插口说话:
“妖邪呢?就是那位新门主吗?”
“什么妖邪?”老叫化子昂脸问道。
“就、就是水大夫人生的妖……哎哟喂,疼啊!”店小二忽地蹲下了身去,两手抱头,像是在躲些什么。
“哼!”老叫化子重重哼了一声,跳下了椅子,站在桌上骂道:“真是不受教,先前不就警告你们别乱说话了吗?眼下一定有雪剑门的人在你们这间客店里,你最好别再乱说话,要不然别说是老叫化子,就是十个菩萨神仙也未必救得了你的命!”语毕,他作势要跳下桌子。
贾言忽然出声唤道:
“牛老哥请慢!”
老叫化霎然止步。
“今日在此处遇见您老,想必您也是为了月后的英雄大会而来吧?”
老叫化哈哈一笑。
“你老弟不也一样吗?”
贾言微笑。
“这是自然。拳脚上不够跟诸位英雄比划,凑凑热闹也是不坏的。”
老叫化忽然反问一句:
“不知贾老弟有没有看好哪位英雄,能在这次英雄大会中一举夺下武林盟主士位?”
贾言摇摇头,呵声笑道:
“这话我可不敢说。各家功夫有各家的长处,这可不是我这穷说书的弄得明白的。不过,今年是白面书生与双手剑叶泉流叶老先生的十年之约,不知道一个月后是否能见到两边传人?”
老叫化沉吟一阵,片刻后,向贾言开了口。
“这会儿你可考倒我了。老叫化听闻过叶老先生曾教授过徒弟,却不知道白诗海是不是有徒弟?”他哈哈笑了起来。“说不定他怕教出来的徒弟又输给叶老先生,所以没有传课授徒,免得再战又输,那可就保不住面子了。是以江湖中没人知道他究竟有没有传人。”
“胡、胡说八道。”向云飞撕咬了口鸡肉,口齿不清的闷声说道。
红衣姑娘耳目灵敏,瞬时回脸看望他。只见向云飞仍是埋首吃着鸡肉,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小姐,那老叫化要走了。”竹芽儿轻声提道。
老叫化子与死里活贾言又说了两句闲话,脸带着笑,蹦下了桌子,拄着手中的竹棍儿缓缓出了店门。
老叫化子走出客店,贾言也两脚下地,围拥的人群渐渐地散了去,客店里错错落落的也再没几人闲待逗留。
红衣姑娘回过脸来,向竹芽儿轻声说道:
“我们也该走了。”
语毕,她便已经站起,竹芽儿跟她动作一致,两人转身要走。
“啊、啊,姑娘,饭、饭钱……”向云飞喝完最后一口汤,忙出声说道。
红衣姑娘微怔止步,回过身去,向他投以一抹灿然微笑。
第三章
“哎呀,你别再跟着我们了。饭钱都已经付过了,还帮你另外包了十颗馒头,你怎么还要跟着我们啊?”竹芽儿双手叉腰,鼓着两边面颊,又皱眉又咬嘴的向一直跟在她与红衣姑娘身后的向云飞念道。
向云飞停下了脚步,两手紧紧抱住手中的馒头油布包,表情十分认真的向竹芽儿说道:
“那、那不行,我师父说过:‘受人点滴,涌泉以报’。你家小姐请我吃饭,我怎么能够吃干抹净、擦擦嘴就走人?”
竹芽儿吃吃笑了起来。
“你要报恩?”她伸了伸指,往红衣姑娘比去。“你以为我家小姐会需要你报恩吗?呵呵,瞧你这副傻劲儿,你要怎么报恩?”
竹芽儿话虽无意,却已语露轻视了,红衣姑娘听了,连忙出口制止。
“竹芽儿,你怎么愈来愈没规矩了?”她拧起眉头,嫩红的唇瓣微微抿着。
竹芽儿惊觉失态,慌忙忙地道了声歉,弓身退在红衣姑娘身后。
红衣姑娘唇边挂着一抹浅笑,转向向云飞说道:
“竹芽儿出言无状,向大哥切莫与她计较。”她拱手作揖,和向云飞赔礼。
向云飞先是一愣,随即朝着她笑了起来。
“你别这么说,我师兄也说我傻,不要紧的。”
对竹芽儿的失言,向云飞并不介怀。
他接口说道:
“我知道你家小姐是有功夫的,刚才那一次,哇哇,好厉害!弹得可真是准啊!”向云飞呵呵笑了起来,怀中那包油纸随着他大剌剌的笑声一震一摇的动了起来。
红衣姑娘闻言微愕,她顿口问道:
“你看到了?”狐疑的眼光满是不解朝他看去。
向云飞轻声笑了起来。
“是啊,可惜了那颗果子,要是给我吃了那有多好!”他侧了侧脸,转看她身后的竹芽儿。“竹姑娘那一手也使得更妙,打得那店小二哇哇大叫啊!”
“……小姐……”竹芽儿对着红衣姑娘轻声一唤。
红衣姑娘轻声一咛,并不搭话。其实,她两人皆以为向云飞这位突来之客,只是一径忙着吃喝,并没留意身旁周遭的人物举止,却没想到!
须臾,红衣姑娘恢复了寻常表情。
“没想到向大哥竟是个练家子,不知向大哥是哪位高人前辈门下?”她轻手作揖,意在请教。
向云飞愣了一愣,旋即笑道:
“跟你说也不打紧,只是……”他倏地往红衣姑娘身边一靠,只手挡在嘴边,眉眼口鼻净与红衣姑娘那张细致美好的脸蛋细细贴近,低声说道:“你可别眼旁人说喔,我怕会惹麻烦。”
“喂!你说话就说话,没事跟我家小姐贴那么近做什么?”竹芽儿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去格开向云飞。
向云飞没料到她会来此一举,让她用力的给一手挥了开,脚下两步踉跄,却又很快的站定了身子。
“小姐,你没……没怎样吧?”
竹芽儿向红衣姑娘照看过去,只见她一张嫩白的脸上霎时满布红光,更像是白玉一般的花瓣上,鲜的沁出了汩汩的红,那模样甚是动人心魂。
向云飞傻了傻,两眼直直向红衣姑娘看了一阵,呆立当场,动也不动了。
红衣姑娘怔着不动,竹芽儿急得连声叫唤,这才唤回她愣傻了的心神。
她哑一哑口,眼光扫尽大街上商贩行人的无数眼光。她脸上又是一烧,连忙施声说道:
“别、别在大街上说话,我们到旁边。”她足尖一转,红袖红裙飘扬着,先行走开了。
向云飞与竹芽儿两人忙举步跟上。
说是旁边,却都已出了城门,红衣姑娘才在城外一处近郊停下,先时焕发在脸上的红霞此刻已然消退了大半,可浅浅的晕润却仍犹有余光。三人在一棵大树边停了下来,几块大石零星散布,他们三人各自拣了一块石头相近坐下,这才又开始论起话来。
红衣姑娘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浅抬着眼帘,对着面前的向云飞轻轻的开了口:
“不知道向大哥惹了什么麻烦?”
向云飞呵呵一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麻烦。只、只是从我一出翠林,凡是遇到听过我师父的人干免不了要打一场,实在太麻烦了。打赢了又没东西吃……”
红衣姑娘和竹芽儿闻言各是一笑,心中都想:这人怎么一直都在想着吃?活像是饿鬼转世似的。
红衣姑娘蓦地心疑一阵,记起先时在客店中,他口中浅声喃喃的那句胡说八道,心中隐隐觉得已然猜测到他的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