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初迷惘地望我,满脸泪痕,终於点了点头。
我们站在场馆出口外的行人天桥上等候,散场的人潮逐渐减退,最後所有人都走了,行人天桥上只剩下我和季初。
忠平竟然没有追上来。
我偷望季初,她红色上衣连着的小红魔鬼帽子无力地倒挂着。
「可能他找不到你?」我说。
季初没有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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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放心季初这样回家,硬拉着她去最近红磡体育馆的回转寿司店吃东西。
季初连过马路也没有看红绿灯,惘然地跟着我。
我冲了一杯热茶给她,拿了两碟她最爱吃的三文鱼寿司,她一下也没有动它们。
寿司店十分热闹,很多人高谈阔论着篮球,他们应该都是刚才的观众,散场後全都聚集在这裏吃宵夜。
我将餐脾递给季初。「你看看想吃什么?」
她默点头接过。
透过落地玻璃看出寿司店外,有不少情侣在等候座位或细阅餐牌,我正在暗暗责怪忠平去了哪裏,却看见他和植瑶就在店外等候!
植瑶说着什么,忠平笑了笑,一边左右地盼望。
可能太多人在等候座位,忠平指了指街道的另一边,植瑶点头,两人打算离开。
「阿定,你要吃什么?」季初问。
「你先落单,我出去打一个电话——」
我跑出寿司店外,向忠平和植瑶离开的方向追去。
「忠平!」
忠平回头,我拉起他的手臂。「季初在寿司店内,你快去向她解释吧!」
「天定?你们为什么会去了看表演赛?」忠平反问我。
「你先去跟季初道歉!」我喝令,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着紧季初的心情?
「忠平你去吧,不用理我,女孩子是要哄的,你就低声下气道歉吧。」植瑶像在劝忠平,我听起来却句句也刺耳得很。
「究竟发生什么事?」忠平问。
「即使是无理取闹,男方也该先认低威呀。」植瑶说:「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忠平还在迟疑地说:「太晚了,我应该送你回家……」
他还在犹豫不决!季初有多伤心,忠乎一点也不关心了?我怒火中烧。「不知所谓!」
我愤怒地用尽所有气力,一拳打到他的脸上!
「忠平!」
季初从寿司店赶出来看到忠平倒在地上,她的手上正握着传呼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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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平:我在水池旁的元气寿司店外等你。」
季初给我看忠平留在她传呼机的口讯,如果我早一秒看到口讯,就不会弄到这个田地。
「你一离开我才看到口讯。」季初说。
我垂下头,说:「对不起。」
季初坚决地摇头。「你是为了我才会打忠平。一
忠平其实也很着紧季初,他根本不知道季初也买了表演赛的门票,植瑶早了一步邀约,可能他怕季初误会才隐瞒了事情,但一碰见季初,他已经立刻传呼她要和她见面解释。
我竟然打了他一拳。
护士说我们可以见病人了,我和季初连忙走进病房,看见忠平的左眼角贴了纱布。
「医生怎说?」季初担心地问。
「没什么事,但他说要留院观察至少一天,我们下星期有考试啊,一天我也嫌多了!」忠平十分轻松地说。
「医生说要留院,你就乖乖住院,考试可以补考!」季初温柔地教训他。
忠平拉着季初的手。「对不起,我应该跟你坦白说植瑶约了我看球赛,我一想到可以看球赛就什么也没考虑清楚。」
季初一个劲儿地摇头,眼泛泪光说:
「对不起,我应该坦白告诉你我买了票,我太小器了。」
我站得远远,看着他们和好如初,对自己的一拳愈来愈内疚。
「天定。」忠平叫我。
我惭愧地看他,他的眼圈又紫又黑。
「你的一拳奸厉害呢!」忠平笑说。
「对不起。」我只会说这一句。
「换作是我,在这种情况下我会把自己打成肉饼呢,你已经十分仁慈了。」老实的忠乎竟会说笑。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排了半天队才为我买到门票。」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婶婶伸头进来一看,尴尬地说:
「对不起,我弄错房间了!」
所有人都在说「对不起」,我们三人相视而笑。
「植瑶呢?」忠平问。
「她回家了。」我说,忠平仍然不发觉植瑶是故意接近他吧。
房门猛然再被打开,这次一个体重至少二百五十磅的高大胖子冲了进来,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忠平,你没事吧?」
忠平笑说没事,跟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为我们介绍:
「我的哥哥。」
我和季初愕然地亘视一眼,不约而同望向这位不断在擦汗的「大」哥哥。
忠平从来没有提及他有哥哥的。
第八章
老师一声停笔令下,我死命地写了最後一句,见班中全部同学也停下手来,我才在老师瞪目向我时掷下了笔。
季初回过头向我笑了一笑,我向她吐了吐舌头。
终於考完试了,我自觉已耗尽了全身最後一分气力,整个人像裂开了一块又一块的碎片,但心头却是满高兴的。
邻居小朱对我说:
「我们可能会遭枪击的。」
「吓?」我很惘然。
「美国宾夕凡尼亚州有一问中学,考完升班试後有个学生忽然狂性大发,拿出点三八口径来福自动步枪击毙十五名同班同学。」
「他一定考第十六名吧?」我苦笑说:「现在他变成第一名了!」
小朱忧心仲忡地说:
「希望我们不会遭受同一命运吧!」
「我就肯定不会,因我大概是考临尾倒数那几名了。」我看看小朱:「至於你嘛……有没有穿避弹衣?」
小朱用双手抱着头,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着他,小朱真是多愁善感哦!
老师收集完试卷离开课室後,我也收拾笔盒,忠平、季初和校花一同步至我桌前,我拾起头笑盯着他们说:
「怎样?想围殴我吗?」
「去——玩——罗!」三人齐声对我笑嚷道。
我开怀地笑了起来,也大声嚷着回应:
「去——玩——通——宵——罗!」
我拉好书包的拉链,想站起来,双腿突然发软,令我又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我有点尴尬地笑着说:「刚才考试时实在太紧张了,所以——」话未说完,三人同时向我伸出手来,想把我扶起来。我的心裏忽然有一阵感动。他们在考试前、以至整个考试期间也不问报酬地照顾着我,虽然考试结果谁也不能预测,但我有这样一群奸朋友,我还有什么怨言、什么遗憾呢?
所以,我没有选择抓着谁的手,而是发嗔似地说:「你们一齐拉我起来呀!」
三人听到我这样说,齐齐抓住我的手臂,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虚脱的我从座位抽起来,我顿时感到自己在考试时所失去的力量、我的「碎片」,一下子拼合了回来。
「去哪裹玩才好?」我兴奋地问。
「总之就不在学校啦!」校花娇憨地伸了一个懒腰,微侧着身子的她尽显了美好身段,看得我差点又趺回座位上。当我逼令自己把视线栘开,有意无意又触及了植瑶的座位,她一早已离开课室了,不知道她会去哪裏?我想,她今天应该不会有很丰富的节目吧。
……但这已经不是我需要知道的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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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四人离开学校,先去快餐店医肚子才开始活动,校花和季初自告奋勇地替我和忠平买饮品。只剩下我和忠平独对时,我才问忠平:
「你的眼睛真的好了吧?」
「没事了!有事的话医生也不让我出院吧?」忠平轻松地说。他刚好赶及在考试开始前出院。
「她一次也没有来探望过你吗?」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谁呀?」
我静默了一秒钟才说:「植瑶。」其实我不想提起这名字。
「她没来过。」忠平很忠厚地说:「临近考试,也许她没法抽空吧。」
「也许。」我掀了掀嘴角,从喉头绽出了一句。
「你不要怪责她吧。」忠平仿佛明白我在想什么。
「没有,我怎会怪责她——」我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二点点吧,我承认有一点点,因为有时她的举动真是太过分了。」
「她始终还未完全适应这裏的环境,我们应该尽量帮助她的。」忠乎仍是一脸热诚地说。
「我只是怕我们正在……好心做坏事。」我叹了口气,不知道忠平可会明白我的话?
这时候,校花和季初捧着一大堆食物、饮品回来了,我想向忠平说得更明白一点,但也不能不暂时停口了。
我们几个坏学生由中午十二时开始,一直玩至晚上十时,忠平首先喊倦才完结一整天的节目。老实说,经过整个考试期间的摧残,我想各人身心俱累,只是兴奋起来什么也不顾了,梢梢冷静下来,疲态便慢慢从身体内渗透出来了。
从卡拉OK离开,我和季初顺路,忠平拜托我送季初回家,我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一路上,我和季初说回刚才考完的那份试卷,我才发现自己答错了不少。本来以为自己答对了的问题,岂料给季初一说,我才知道自己回答得错漏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