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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页

 

  ☆ ☆ ☆

  在村里打了几天零工,齐真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总算凑足了旅费够他由青石村走到成都。成都有他们殷家的鹰庄,只要一到成都,他便可搭自家的便车回杭州。

  因此今天他之所以冒着被扫地出门的危险出现在医堂前,便是来向三和和第五衡告辞的。

  “齐大叔?”三和一看到他来,吓得赶忙走出柜台。“你怎么还敢来?我师父在屋里呢!”

  齐真笑了笑,压低了嗓音,“我是来向你们辞行的。”

  “辞行?你要回杭州了吗?”三和好不讶异。

  “哪有那么快?”齐真摇头,“我得先到成都,才有办法塔便车回杭州。”

  “这么麻烦啊。”三和灵机一动,提议道:“对了,这几天医堂来了几个打浙江来的客人,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请他们顺便载你回去。”

  “浙江来的?那再好不过了!三和,那就麻烦你帮我说说看。”

  三和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没问题!”他话才说完,只见薛氏正巧目内室走了出来。“啊!齐大叔,我说的客人就是那位夫人。”

  齐真赶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而这一瞧,竟瞧出了他一声惊呼:“三少奶奶?!”

  熟悉的声音让薛氏回过头来,“齐管事?”

  “三少奶奶!”他乡遇故人的兴奋让齐真忘了收敛自个儿的大嗓门。“您怎也会在这儿?”

  “我——”

  “三少奶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兀地插进了两人的对话。

  “师父!”望着忽然间出现的第五衡,三和直觉感到事情不妙。

  “你是杭州殷三的女人?”第五衡冷冷地瞅着薛氏,莫测高深的表情教在场众人莫不骤起毛骨谏然的恐惧。“二宝是殷三的儿子?”“是……不!不是!”薛氏及时改口。强抑住因害怕而引发的阵阵颤抖,母性的本能提醒她,绝不能承认。

  第五大夫态度的骤变让她心底明白地认知到,倘若地真承认了,孩子即使已痊愈大半,他还是会再度让他生不如死。

  她急于否认的样子让第五衡眯起了眼,倏地转身闪进内室。

  “大夫!不要!”薛氏心下大骇,赶紧跟着狂奔进内室。

  这是怎么一回事?还未能从眼前蓦然发生的变化中意识过来,三和一睑茫然地与同感错愕的齐真对望。

  较年长的齐真虽隐约猜到了第五衡或许与殷家有什么宿怨,但还是猜不透像他这样一个几乎可说是隐居在四川乡下的大夫,究竟能和远在杭州的殷家人有怎样不共戴天的仇恨?

  “师父?!”三和惊愕地看着第五衡一手拖着边哭边捶打他的二宝走了出来。“师父,你在干嘛?”他惊叫着上前想阻止第五衡残忍地对待一个病弱的孩子。

  泪流满面的薛氏跪爬到他身后,急着要扳开他揪住儿子臂胯的手。她哽咽着仰首苦苦哀求道:“大夫,求你放过我儿子,求求你!”

  “放过他?”第五衡低头朝挣扎着的二宝看了一眼,对殷家的痛恨与对孩子的呵疼交相拉扯着他的心。

  放过殷家的孩子?那谁来放过他的孩子?为了嫁入殷家,“她”狠心打掉了他的孩子,而殷家现在居然要他救他们的小孩?

  “好痛!好痛!不要抓我……”二宝的哭声倏地窜进了他耳中。

  似曾相识的哭声也在他噩梦中回荡过,那是他孩子的哭喊……

  最后,他放了手。

  “滚!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丢下了这句话,第五衡头也不回地走回内室。

  第三章

  关外,长白山北麓鞍谷,一处隐没在参天树海里,人烟罕至的小小山谷,当地人依照它的外观为它取了这么一个贴切的名字。

  以前,“鞍谷”这两个字对当地人而言,等同于禁地,就连最顶尖的猎人也不敢随意踏入鞍谷一步。因为传说中,鞍谷是千年雪貂的老巢,谁敢擅自闯入,就得有被貂妖生吞活剥的心理准备。

  但这个禁忌却在八年前被打破了,现在的鞍谷虽然神秘依旧,但貂妖的传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女菩萨的神话。

  谷外的居民争相传诵着,说是鞍谷里的貂妖之所以不再出来害人,完全是女菩萨的功劳,是女菩萨降伏了貂妖,而貂妖在受感召之余,便把鞍谷献给了女菩萨,让远道而来的女菩萨有个久居的栖身之所,好让女菩萨得以固定在每个月的月初,出谷来为附近的居民驱邪避魔,救苦救难。

  “阿恪!”柔细悦耳的嗓音穿透寂静的森林。

  “宁姐,我看阿恪那小子八成又出谷了。”跟第五宁出来抓人的紫荆没好气地嘟囔着。

  “是吗?”第五宁闻言拧起秀眉,显而易见的担心浮上了清丽的容颜。

  他不应该随便出谷的。她有些着急地想。

  虽然谷外的居民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他都还算和善,但万一让他们不小心知道了他的秘密,难保他们不会伤害他。

  看出了她的忧心。寡言的菖蒲主动提议道:“我去谷外看看。”

  说着脚下一个提点,飞身一跃,转瞬间便消失在两人眼前。

  “菖蒲,小心点!”来不及把叮嘱说出口的紫荆只有对着空无一人的森林大喊。

  喊完后她回过头来,有点伤脑筋地问:“宁姐,你是不是又叫阿恪背医书了?”

  “你怎么知道?”被紫荆一语道中,第五宁白皙的脸蛋浮现一层做贼心虚的微红。

  紫荆翻了翻白眼,“我怎会不知道?那小子除了怕你要他背书外,还会怕什么东西?”

  阿格可是鞍谷里的小土霸王,上至飞禽走兽,下至花草树木,无一不曾遭他蹂躏过,躲他怕他都唯恐不及了,哪有本事吓得他逃之夭夭?

  “不是说好不逼他背了吗?”紫荆两手擦在腰际,絮絮叨念起来:“学医又不是一定要背熟那些枝枝节节的本草、备要,我和菖蒲不是也都没背过?阿恪才几岁,他连字都还识不全,你就要他背一本又一本的医书?”

  “可是——”第五宁试着想反驳紫荆这些似是而非的论调,但一开口又被紫荆给堵住了嘴。

  “没有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约法三章了吗?哪,你身为家长,却带头知法犯法,该当何罪?”吃定了她柔顺的性子,紫荆是毫不客气地质问着。

  由于事关她们能否继续逃避背书的噩运,因此紫荆可是卯足了劲来替干儿子争取豁免的权利。

  不像阿恪有继承家业的压力而被迫学医,紫荆和菖蒲习医完全出自于兴趣,因此只要一遇到她们不喜欢的功课,便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再说。而背医书,即是教她们最感深恶痛绝的事。所幸现在有了干儿子当挡箭牌,她们当然二话不说地拿他出来做借口,只求背书的苦差事永远落不到她们身上来。

  “背医书对阿恪有帮助的。”

  “有帮助是没错,但不一定要现在背啊!”

  “可是……”第五宁顿了一会儿,才接着缓缓说道:“阿格他爹学医时,也是从背书开始的啊!”

  她一句话堵得紫荆无话可说。

  阿伤的爹是菖蒲的救命恩人,即使她再怎么讨厌他,也不能帮阿恪躲掉背医书的必备功课,害得他的儿子学艺不精。

  “是吗?”紫荆嘴角不太自然地抽动。

  “背医书不难的。”瞧出了紫荆视背书如梦魇的心态,她浅浅地笑了开来。“当初阿格他爹也是说什么都不肯背,可后来还不是越背越有心得?”

  “他也不喜欢背书啊?”紫荆有点意外。

  “嗯。”第五宁笑着点点头,“他先学武后学医,十三岁才真正开始跟着我习医,加上他性子又好动,自然是不肯好好静下来背枯燥的书本。”

  “那他后来又怎会乖乖背的?”紫荆忍不住问道。

  一抹可疑的红云随着紫荆的疑问倏地染上了第五宁双颊,“这……那……嗯……”

  在她以一连串无意义的虚字答覆后,自知提了个笨问题的紫荆撇了撇嘴,“算了,算我没问。”

  “不是说好不准随便出谷的吗?”责备的语句由第五宁那柔柔的嗓音里吐出,听来半点骂人的效果也没有。

  被菖蒲逮回来的阿恪头戴小兽皮帽,身上的杉子沾满泥土草屑,看似因惭愧而低垂了小脸,乖顺的任由娘亲责骂。然而事实上,他之所以把头垂得那么低,完全是为了不让娘看到他正毫无悔意地扮着鬼脸。

  说来真是倒楣,他才刚踏出谷,都还没能沾上谷外村子的边边,就被随后赶到的菖蒲给抓了回来。

  “阿恪,你有注意听我的话吗?”发现儿子的心不在焉,第五宁蹙起了眉心。

  听到娘亲的质疑,阿格立即朗声应道:“当然有。”

  “是吗?”她才不相信呢!

  儿于是她生的,她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底细。

  说来也奇怪,这孩子古灵精怪得既不像他爹,更别说是像她了。

  打从他一出生,她就知道这小家伙绝不是个好伺候的乖宝宝。只要她们服侍得一不如他意,他就开始闹,闹得她们这一个娘亲。两个干娘伤透脑筋,好几夜不得安睡,直到一切顺他意了,他才肯放过她们。等他稍大一点,开始学爬,能够移动后,屋子里的东西可遭殃了。等再大一点,让他学会走路后,整个鞍谷便被他搞得至今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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