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厉墀仅却呆然地盯着飞雪,眼眸深处有不易察觉的悲伤。
对不起——厉墀仅在心底默念,她知道手镯碎了,雪姊姊会有多伤心,却仍不能不做。
就算是为了将来着想,请你不要恨我,雪姊姊。她闭上双眸,等待飞雪毫不留情的攻势。
却在飞雪手势将落的刹那,齐漠昀一手护住厉墀仅,另一手运气拍向飞雪……
出手的刹那,初见面时,飞雪的笑靥在他心中扩大再扩大,无声地包裹他所有的心志。
他失神了,忘了放轻劲道……
击在飞雪身上的掌声出奇的大,由飞雪口中喷出的鲜血,诡异地带着黑合色泽,倒在地上的飞雪,眼中没有一丝神采,唯有空洞。
飞雪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漠昀的手拍向自己。恍惚中,惊见身前飘飞出一道带黑的血,那是自己的血吗?死心人的血是否都是这种颜色——属于地狱的黑血。
“飞雪,你怎么……”为什么?齐漠昀不懂,以飞雪的武功想避开这一掌,简直易如反掌,为什么她竟避不开?他以为她能躲开所以才……否则……
他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凝视着倒在地上的飞雪,和她身前可怖的黑血。
“你不知道吗?”厉墀瑾的声音轻轻地传来,说出惊人之语。“每逢初一的白昼,雪姊姊身上的寒毒就会发作,无法自由地运气。”
就因为墀仅深知这点,那时才会躲也不躲,就算齐漠昀不救她,大不了也只是多几个手印而已,不会真要她的命的。
但……本该和艾飞雪最亲的齐漠昀,竟不知道飞雪只是虚招?
“是不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厉墀瑾心中无比的讶异,他不是该对飞雪感到歉疚吗?为何仍要用话伤害她?
“墀仅,”他刻意地笑得温柔。“你挑个日子,我马上就上门提亲,我们早点定下来吧!以免节外生枝。”
“昀哥哥……”厉墀仅吃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事情跟她设想的不一样呢?
“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齐漠昀拥住墀瑾,拍拍她的肩。“好了,你先去准备准备,艾飞雪的伤我来处理就好,先出去吧!”说着就把厉墀仅推出门外,不让她有任何说话的机会。
看着飞雪倒卧在地上的身影,齐漠昀刻意忽略心中那抹疼痛的感觉。他昨夜早已下定决心,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顺着墀仅安排的剧情走,齐漠昀是冷血的,他从来不会去在乎任何人,只有对他有利益的才值得他去费心思。
提亲!
飞雪苦笑着反覆念着。是啊!她都忘了,厉墀仅是齐漠昀的未婚妻,他们终有一日会成亲,就算她真能在他身边又如何,在他的心中仍没有一片属于她的天空。
他终会和墀仅成婚,她也终要在他眼前心碎,与其让自己那般的难受,不如……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离——开——他——
手镯已经碎了,代表他曾经的温柔,都已破灭。反正他们从不曾开始,又谈何结束。她只要一转身,就再也见不到齐漠昀了,她这十多年来唯一的依恋,也宣告完结,六月霜的艾飞雪是不适合溶解的。
再也见不到……莫名地,她仍是害怕思及这个念头。一口黑血顺着思绪,流至地面再没有初时的温度,寒冰似地就像她该有的血。
昏迷前,她眸中犹映着齐漠昀拥着厉墀仅的身影,就连他瞳内的冷寒皆烙入心中。再也不奢求漠昀会爱她了,再也不希冀在他心中,有一寸土地是属于自己的。漠昀终究大冰大寒,不是有了心的她能奢想的……
抱飞雪回冷心居的途中,齐漠昀失神地望着飞雪惨白的脸怔忡着。他知道那对手镯对飞雪而言,代表着他对她所有的温柔情意,如今手镯竟碎了,是不是象征着他对她原本就浅薄的情感,也已破灭消失?
他的心原就不应该为一名女子左右,那不正好,他可以永远都不在乎她了。
没来由地,心口闷闷地好难受。
※ ※ ※ ※ ※
两个月后——
招福来客栈因是天射庄山脚下唯一的客栈,就算客人总对伙食有所抱怨,但在只此一家别无他家的情况下,它仍是座无虚席。
今日二楼的气氛不是普通的诡谲,左侧靠窗的位子,平日是客人们最喜欢的位子,今日却空荡荡地仅坐了一桌一人。而右侧的位子,却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一群士兵。
士兵们刻意压低声音,讨论此次出来的原因。不料,坐在左侧的那位少年,却突然欺身而近。
“你们说的人,可是天射庄主齐漠昀,和漠北双侠的三弟子六月霜艾飞雪?”少年寒着脸,严肃地询问着。
“小孩子竟敢偷听大爷们讲话!”一名彪形大汉倏地站起,想好好地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番。
“放肆!”一声不大却威震的声音,发自一书生口中。
“失礼了。”风允崇一欠身,极恭敬地向那少年赔礼,众人见此情状均大感讶异。这少年是何来历,为何震南将军对其如此恭谨?
“在下管教不严,望阁下宏量不究。”
“你们说的人,可是天射庄主齐漠昀,和漠北双侠的三弟子六月霜艾飞雪?”他再一次问道,他关心的只有飞雪的安危。
“是。”风允崇端谨地回答。
“我可以帮你们……”……
※ ※ ※ ※ ※
冷心居中只点着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在这满目皆霜的腊月更显寒冷。
艾飞雪呆坐镜前,手中握着一只瓷杯,其内的茶水就像她的心,曾经炙热现在却冷如冰霜。
空洞的眸子怎么也流不出一滴泪水。是啊!早已冰心冷肺又怎会有泪……
哼!男人都是一样,不值得信任。亲如父王,不也一样丢弃了她。而今,她却笨到对一个冷血无情的男子有了情意,竟傻到向那个残酷无心的齐漠昀索爱。
那天的一切犹在眼前,时而快、时而慢,次次都在她心上划出血痕,痛得令她发狂。
为何还不离开?每晚她都这样问自己,却没有任何答案。无神地,她的心缓缓泛出一种叫苦涩的感觉,她反反覆覆地在口中品尝这种味道,只觉整颗心都被这感觉包围。
“飞雪,在想什么?”在她未发觉时,一个细瘦的身影俏然来到她身后。
她先是一惊,猛然回身……却见是……
“大师兄。”飞雪恭谨地喊道,低垂的脸有着明显的放松。来人正是她一年未见的荒漠飞鹰——段苍岚。
段苍岚年纪虽轻,却有着立于众人之上的王者风范。飞雪细细地打量许久未见的苍岚,脸上虽无表情,心中却有着欣喜。
她对段苍岚的情感一向是矛盾的,既把他当作大师兄般敬重,也把他当成是可以倚靠的兄弟,尤其看到他比她略矮的身子,比她美艳的脸蛋,这种矛盾,总在心中纠结成一种奇特的安心。
段苍岚抿着唇似在犹豫着什么,而后叹了口气。他对这个师妹虽然极为关心,但天性漠然的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关怀之情。
“我昨天刚到,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冷冷地开了口,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置于桌上。“连服七日,体内毒素自可除尽。”
他抬头看着飞雪无神的瞳眸,试着从中找出任何一丝属于情感的神采,但他仍是失望了,此时的飞雪比从前更像冰山。
“你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虽然这两日他所听闻的皆是齐漠昀待她如何冷淡,他又是个何等无情的人,但他了解飞雪,若她不是很爱齐漠昀,当初又怎会欺骗他,也要尾随齐漠昀回天射庄,她该是爱傻了那个男人。
“嗯。”飞雪有口无心地应了声。
“飞雪……”段苍岚轻声唤她,想再叮咛些什么,却在触及飞雪空洞的眼神时,又止住了。
对于感情他懂得不多,天性的淡漠,加上年纪太轻,很多事他只看得到表面,一如他对此刻的飞雪,虽深知她很痛苦,他却不知该如何帮她。一句关心体贴的话;他说不出口,想用一个拥抱安抚她的不安,却伸不出手。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却……
“我走了。”临行前,他仍担心地看着飞雪,而后丧气地离开。
他走后,飞雪忧愁地拿过青瓷小瓶,心中五味杂陈。
服下它,她和漠昀就再也没牵连;不服它,她势必得在这座监牢中冰心永世。
唉!她是否应趁她的心尚未被伤得遍体鳞伤,断了对他的思念。
就这样,她握着青瓷小瓶呆坐了一夜,心底却对那个冷残的男人存有希冀,怎么也无法不爱他。
※ ※ ※ ※ ※
“艾小姐!艾小姐!”一大早,向来沉稳的姜蜊,一反常态慌张地奔人了冷心居。
“有事吗?”飞雪和往日一般平静地间道。
“有大批官兵包围住天射庄。”
“庄外不是有四象七星阵。”
“他们好像有高人指点破阵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