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个生命,她忽地又忆起了“他”。那个一直撼动她生命的男子,想着他的温柔,他的愤怒,他的悲切……蓦地她陡然哭了出声。
她还在迷惘什么?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已底定,等他回来后,她将是他的妻、他的后……一种释放后的感动在心底慢开。
“昕岑……昕岑……”她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但他却不可能会出现在她身畔。她还留在这里,而昕岑早已离去,可她竟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 ※ ※ ※ ※
“王爷,封小姐在后厅等着见您呢……”管事必恭必敬地唤醒熟睡中的铭徽,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铭微不禁生疑。
“君印是怎么了吗?”铭徽一面由十人服侍穿上衣物,神情紧张地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但封小姐哭得厉害……”管事疑惑地答道,他实在不明白,这封小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怎么会突然哭着来找王爷呢?
“哭?”铭徽惊疑地重复这个字眼后,快速地奔到前厅。
好不容易君印和昕岑才有了好结果,现下就等昕岑回来完婚,可别在这时候出什么乱子才好。
他才到了前厅,就见君印呆然地坐在梨花木椅中。一眨眸,泪珠就大摘大滴地落,可那样子又不像出了什么大事。
“君印……”他疑惑地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君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印见着铭徽的出现,并没起身,只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怎么了?”铭徽焦急地问,若君印出了什么问题,昕岑大概又会抓狂。
“我想他,我想见他。”出声的瞬间,豆大的泪滴落如雷雨,须臾间就占满了君印的面庞。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在君印的脸上寻不到不安定的情绪,反而更觉得不对劲。
“我好想见到他,好想他……”所有的不安定和迷惘,都在胎动的刹那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她对他的切切思念。
“昕岑现在关外,军营每天驻扎的地方都不一样,你去太危险了。”
昕岑传回消息说他想巡视一下边境,数个月之内不会回来,此后昕岑几乎每天扎营停留的地方都不同。而他又要守在宫中代昕岑管理政务,自不可能陪君印到边关找昕岑。
“我想见他。”她坚定地看着铭徽,泪水依然不争气地落下。
“君印……”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劝动君印,只好无奈地叹息。
“若不见他,我难以安心啊——”君印激动地叫道。
听着她的话,和那双带着水气的眸子,铭徽心中一凛,无言地同意她的话。
“我派人带你去,可是我不能保证你一定见得到他。如果两个月内你都找不到他,那就得回来,可以吗?”昕岑所带的军旅,移动的速度十分快,到底去了之后能不能见到昕岑,他也没有把握。
“好。”君印欣然点头,抬手拭去泪滴,轻轻一笑。
她相信,只要能到关外,她必能见到昕岑。
数日后,她在铭徽相送下,离开了京城,往那片有昕岑的荒漠行去。原需月余的路途,仅花了十余日就到达。且如君印所预定般,他们很顺利地问到昕岑的所在。
然后就向着他行去。
荒漠的天空湛蓝如水,总是会让她想起在水边的邂逅,和后来的种种。来到这里后,她的心越来越澄澈。更能看清从前的坚持是多大的错误。
对他与日俱增的思念,让她更有心和他长相厮守。他们还有二十年,不长也不太短,之后就一起走向来世,或许来世他们还会再相遇,再相爱,无论她是谁而他又是谁。
“封小姐,前面就到了,已经可以看到营帐了。”侍从官指着远方的一角,兴高采烈地向她说道。
“能再快一点吗?”她定定地看着前方的车座,望眼欲穿地等着昕岑出现在她眼前。
“好。”侍从官应喝一声,向车队打了个手势,车队立即奔了出去。
知道速度加快了,君印微微扬起笑颜,在心里再三地念着他的名字……
第九章
昕岑站在荒漠中,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君印的声音。
“不可能的。”他自嘲一笑,嘲笑自己竟因太过思念她,而产生了幻觉。
“皇上,怎么了?”近身侍卫警觉地询问道。
“不!没事。”
他一挥手,仰起头看着飘忽不定的云朵。
北境的战事,早在他到达前就获得胜利,但他仍决定要到前线去探探。所以这段路,走得没有他想像中的艰辛,故他常在扎营后,到荒漠中仰望天空的丽色,想着那个爱哭的女子。
没想到一晃眼,已是寒春三月,而他离开君印也已经两个多月了。两个月了啊,一低头,他似又听见那个声音,渐渐变大地向他奔来。
“不会的。”他失笑道。笑自己因为过度思念君印而出现幻觉。
他转头看向南方,地平线的那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点,似乎是个马车队,车队越奔越近,代表着御天皇室的龙旗也越来越大。
远远有匹马先行,向着军营奔来,他的眸光却离不开为首的那辆车。
“皇上,我们要不要先进帐?”虽看到是皇室的旗,近身护卫仍不放心地想要他先进营中。
“我去看一下。”他不顾护卫的反对,一跃上马就往车队奔去。
“不可能是她的,这里可是战场啊——”一面跑,不禁一面祈望着,而马上再度笑着自己的傻,但没见到车中人前,他实在放不下心来。
奔得近些后,眼前的情景,让他睁不开眼来,再睁眸时,发现自己竟落下泪来。
在强风的吹袭下,帘布大大地被掀了开来,而君印清丽的面颊就在其中,安安静静地看着前方。
胸口剧烈地跳动着,他原只求能再见到她,只求她有接纳他的一天,从没想过,竟有这么一日,她不远千里地来荒漠中找他!
“君印。”
他一蹬马,飞奔到君印身侧,前方的侍卫本想拦下他,却在看清他的脸后,纷纷让开。
“停车。”君印连忙叫车夫停下来,亦奔出车中。
看到他挺拔的身形,她只觉心口好痛,痛得泪霎了出来,痛得让她叫不出声。
从前都是他奔向她,执着地想让他们相知相爱,这一次,她坚持自己迎上去。
看见君印走出马车,他快速地跳下马来,奔向君印并紧拥着她。
“我想你,我好想你。”她原有好多好多话想向他说的,却都化成一句想念。
“为什么来?这里离京城好远。”虽然想她,但昕岑仍最关心她的身体。
“我来找你,我好想你,好想见你。”君印将头埋入他胸口,害羞地诉着思念。
再抬头,却惊诧地发觉,昕岑面上带着晶莹泪光。
“你哭了,为什么?”她轻柔地为他拭去泪痕,就如同轻拭去他们之间长长的伤痕般。
“想你。”昕岑只淡淡地答了二字,却饱含着他长久的相思愁绪。
昕岑的回答,语气落寞得令她再度落泪。为何从前她一心只想着剃度出家,竟伤得昕岑这么深重……
隔了半晌,她轻轻抽着鼻子,抬眸看着他眼底的温柔。
“我有话想跟你说。”
昕岑没有接腔,等她继续言道。
“师太圆寂了。”她停顿了下,决定从头说起。
“师太圆寂后,庵中为了处理师太的后事,忙了好久。我一直好伤心好难过,难过得茶饭不思,什么也无法做。后来明王爷知道了,他说你还没出关,想差人带我来见你,希望这能让我好一点。”
“所以你来了。”听到君印是为了方圆师太的死才来,昕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转念一想,时间上不对啊!离未出关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君印现在才来……
“不是的,明王爷第一次提时,我没有答应要来。后来,好不容易我好了点,想起师太临终前的交代,于是我去见了张伯伯数面。”提及师太的死,她仍然伤心。
“张伯伯?”他想不起来,君印有什么张伯伯可见的。
“尚书令张力恒,他是我爹生前的好友。”君印淡笑着解释,环抱着昕岑的手更加用力。
“我跟他谈了很多,也和朝中不少大臣见过面,他们没有我想像的可怕……”
“见面。”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君印,不懂她为何忽然想和他们见面。
“师太说过,我若真想和你相守,就要拿出勇气来。因为和你在一起,本就该承受母仪天下的责任。若是无能如此,又怎么和你相守?”
听到这里,昕岑不禁笑开了。没想到,他向来了无敬意的方圆师太,竟会帮他劝君印!
“那么你是答应要嫁给我了?”他既欣喜又不安地问道。
“其实那时我的脑子还是一团混沌。什么也搞不清楚。他们对我说了什么,我又回答了什么,我也全不知道。等我再回过神来时,他们全都接受我了。”君印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再度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