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我要你尽力。”冰冷的话语在阴暗的房内响起,说话者的脸上只有如冰般令人为之冻结的表情。
抚着长至胸口的胡子,老人看向身旁口出狂言的年轻人,仍旧一派平静,只是在那双眼眸中,他见到男人藏在心底的不安与愤然。
“刀伤要复原并不难,难的却是她体内的寒毒。”微敛起眼,老人专注地为床榻上的病人把脉,病人的脉象十分微弱。
伤势并不严重,但蔓延至体内的毒素却过于迅速,连他也无计可施,只能为她的刀伤上药包扎,无法替她解毒。
“毒?”古奎震瞬间刷白了脸。“你说什么?”原来那群杀手竟在刀上抹毒,分明想置他于死地不可!
是谁和他有如此深的仇恨,非要他命丧黄泉不可?
“见她浑身发冷的模样,该是一般少见的毒药。”老人指着躺在床上一脸青白发寒的女人,要古奎震看个仔细。
“救她。”听见几近命令的语气,他晓得眼前这年轻人不简单。
“说来容易做来难。”老人转身走到圆桌坐了下来,准备开药方。
古奎震眸光凌厉得寒气逼人,“我说,救她!”一掌按在桌上,他气得胸口真气乱窜,无法克制。
“老夫爱莫能助。”老人丝毫不受他的怒气影响,提笔写下药方。
“你是大夫!”古奎震低吼,双眼愤红得像头噬人的兽。
“在这种医疗贫瘠的地方,是不可能找到能够解她体内毒的药材,难道我的意思不够明白?”老人瞪他一眼。
“到哪里可以找到解药?”他急着问道,眉目间的担优溢于言表。
“也许京城里能找得到救她的解药。”
京城!这两个字在古奎震心头像铁锤在他心头重重一击,疼得他拧起眉来。
“京城……”
“最迟在这几日里就该动身,她不能久等。”老人站起身,将桌上的笔墨药罐收回药箱。“毒素深入筋骨一分,她的昏迷就会加重一成。”他轻咳一声,“时间拖久了,她清醒的次数更是有限。”
“最……最后呢?”古奎震几乎快抑止不住体内传来的战栗,“她会如何?”
“死。”老首回首看着他,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那个字印入古奎震的心口,就像是被人刻意用刀刻下般,他的脸纠结得十分恐怖难看。
见到他眼中那抹闪烁不明的火花,老人明白他确实将自己的话听进耳里。“她的命,系在你的手上。”
握紧的拳收在身侧,古奎震咬紧牙关,像是在挣扎些什么,没有人晓得。
“由毒素扩散的速度看来……”老人顿了一下,望着他说:“一旬,已是她的极限。”
大夫的话像是判了他一条死罪,古奎震回首望向床榻上的女人,湿热的感觉开始蔓延在眼眶里。
“我开了一帖续命延寿的药方,或许能为她拖个几日。”他开了两张药方。“另一帖是治刀伤的内服药方,除此之外,每一日得为她换上一回药,不可懈怠。”说完,老人朝门口走去。
站在幽暗的房里,一盏被风吹得快要熄灭的烛火,将古奎震硕长的身影拉长映在墙上,他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一种心灰意冷的恐惧包裹着自己。
厚重的门板被推开,发出刺耳噪音,迈开脚步,老人返身将门合上,门扉紧闭前,他缓缓吐了一口气,“这毒,会折磨人。”语毕,看了房里那男子的背影一眼,才转身离开。
古奎震颤了下身子,咬紧唇办不发一语。
一股百般不能理解的痛苦情绪缠绕在胸口,古奎震恨不得能够将它发泄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身边的女人都得死于非命?为什么他总不能找到一个陪伴自己的人?
天地之大,却让他逃不过这种一再重复的现实,让他注定无计可施。他受不了!受不了!他无法接受这种事实!一双眼,红得惊人,愤恨万千,怨念侵蚀得他承载不了,即将崩溃。
他恨!恨有人像刻意般将这种诅咒烙印在他身上,让他一辈子只能在懊悔中挣扎浮沉,脱不了身。
他恨!恨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无辜的生命自身边溜走逝去,来不及挽回。
恨!他恨!
一阵刺痛让毕颜醒来,蹙紧了眉,“震……震……爷。”一室暗色,让她不由得唤起他来。
迈开步子,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奔到床前。“我在。”一抹紧张不安的神色锁在他眉目间,失了以往自信傲然的风采。“你疼吗?哪里不舒服?”
他的忧虑让她看了很不舍。“没事,我很好。”只是肩上的刀伤,让她有种被千刀万别的痛苦,但她仍然忍下来,不愿让他知道。
“说谎!”他伸手拭去她额际的冷汗,听得出她话理的隐忍。“不要对我说谎。”
“别担心。”毕颜扯出一抹微笑,强忍椎心刺骨的痛。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听见的话,那大夫说的,她没有漏听一字。一句,她的生命仅剩这短短的时日。
她不悔为他挡下那一刀,若时光能倒流,她仍旧会这么做,不会犹豫。
古奎震握着她的小手,握得很紧。“何苦?这一刀我受得了,不需你来为我受罪。”他哑着嗓,百般压抑自己的心伤。
“可我受不了。”她嫣然一笑,像一朵花期即将结束的花儿,美丽璀璨,却快要凋零。“我说过,如果不在你身边,不管我走到哪里,终究还是得回到原地……”
“毕颜……”那张苍白虚弱的毕颜找不到半点血色,看得古奎震胆战心惊,深怕在自己不留心时,她会无声无息自他手中逝去。
她爱他嘴里呢喃自己的名字,即便她就要死去,亦是甘愿。“还好,在这辈子里我能遇见你。”要不,她可能会在某一处孤寂到老死。“还好,我还能听见有人唤着我的名字……”她止不住眼中泪水,并非是伤口隐隐作痛的关系。
“别乱说,你会好的。”他激动地吼道,不愿见到她眼底那抹认命,就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你清楚的,不是吗?”她笑了,笑颜凄美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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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凉风拂面,纵然初夏刚至,晚风仍旧透着丝丝沁凉。
毕颜肩上披件衣衫,那是前天他上市集为她买来一件质料上等的裘衣。
她体内的毒,让她受尽痛苦,每当一个昼夜过去,她就有一种更接近死亡的感受。
脚步蹒跚,她走向前方一处明亮火光。
一个男人摇着手中蒲扇背对着她,专注地盯着面前的药壶。
拭去额上的汗水,古奎震低下头看着火侯,怕火熄了就白费这碗药了。
她轻挪步子,在他身旁安静坐下,拉紧身上的裘衣。
“怎么来了?”
“醒了,想出来走走。”肩上伤口已好了大半,只是有时不小心拉扯到,仍会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放下手中蒲扇,古奎震为她拉紧身上的衣裳就怕她冻着。“冷吗?”因为毒素蔓延的关系,在她体内形成一股寒气,驱之不去,不管她衣穿得多暖,药喝得多少,仍是浑身冰凉透寒。
“还好。”她偎近他身侧,想索取点温暖。
他手一伸,将她拉入怀里,“没事多休息。”只手握住她的双手,透凉的冰冷传人掌心。
“在这儿熬药,掌柜的不骂人?”他们住在这里已经五天了,破了在同一处落脚歇息的纪录,在她未受伤前便住在这里,她受伤后更是无法动身离去。
他说等她肩上伤好点再动身,但她听得出他话里隐瞒的焦虑,没有戳破他的强忍镇定。他比她还急,急着离开这里,但是上京却不一定寻求得到解药,不是吗?
“他不敢。”若他敢多念一勾,古奎震相信自己一定会割下他的舌头绝不手软。
她轻笑,又往他怀里缩一点。“霸道。”比起厚实的裘衣,待在他坏里更让她心安温暖。
古奎震拍拍她的脸颊,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蒲扇继续熬药。
“熬了那么久的药,手不酸?”见他手上那只破扇快要松散,就晓得他摇得多么尽心尽力。
“不会。”他低语,将缩在怀里的人儿楼得更紧。
“我来。”毕颜取走他手中的扇子,怕他再那么死命摧残下去,这把破扇就无法还给客栈老板了。
“这是要喝的救命药,你小心点。”双臂收紧揽住她,他叮咛道。“好。”倚在他宽大的怀抱里,毕颜真希望这一刻能够静止。
仰起头,古奎震眼里闪过一抹心酸。他怕,怀里有人依偎的景况仅是昙花一现,更怕她的笑容,会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她日渐消瘦虚弱,就达她的笑容都能让他嗅到一抹死亡的气味。
“肩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们动身上京,可以吗?”这里离繁荣的京城十分遥远,若再拖延下去,只怕真的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