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的画能大量出售,无疑是鼓舞她的士气,让她重拾自尊。在车祸之后,不仅她的肉体受伤,心里层面也因雷育辰的抛弃也深受打击。
但,这一切多亏了文芳阿姨的帮忙。在思敏最后一次外科手术和两天后,何文芳不顾思敏双亲的反对,毅然将思敏送到她位于山区的小屋中。远离双亲令人窒息的关照,思敏也才得以静养身心。
而前一阵子,文芳为拓展思敏的新事业,将思敏的一幅画送往艺廊,而思敏的绘画生涯便由此开始,至今,她在画坛也算小有名气了。
这是一年半以来,她头一次对未来的前景能有所瞻望。
次日,思敏开始定下心来画画。几度当她需要从工作中稍事休息时,她就到树林中散散步,顺便活动腿部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工作,多么棒的字眼啊!她的心情不禁愉悦了起来。再度觉得自己有用,真是美妙极就。心中充塞着继续作画的意念,她的双手也急于重拾画笔。
完成日夜皆做的暖身运动之后,思敏以迫不及待要进画室作画了。
当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正推开画室的门。心想文芳阿姨怎么这么早来?思敏改往客厅的大门走去,不解阿姨为何不像往日般径自进来。
当她拉开门,原先为欢迎阿姨的笑容瞬时冻结在脸上。
她面无血色的扶住门框,仿佛那是能将她从对面那双深锁心头的黑眸中拯救出来的救生圈。
第二章
育辰深深地凝望着思敏,许久无法自己。眼前的她甚至比记忆中还令人难以抗拒,纤细的身材,宛如轻烟般的朦胧与不真实。
她看似依旧,但一双明眸怔愣的看着他,过去的那种刁钻、顽皮的神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以名状的阴影。
“嗨,思敏。”他声音粗嘎的说。
她僵硬的回道:“嗨,育辰。”
他并不指望她立即投入他怀抱,但也没料到她会以一张扑克面孔迎接他。从她的反应中他得知:见到他她虽感惊讶,却并不震惊,因此她必然知道他并未在车祸中身亡,另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是她并不乐于见到他。
“你不请我进去吗?”他故作轻松的说。
“不。”她直言不讳的拒绝。
“为什么?”
“我正在忙。”
他颓丧不已,这与他原先的预期完全不同。“我需要和你谈一谈,思敏。”
发现雷育辰站在门边的最初诧异消失后,思敏渐渐找到了平衡。她将手插在腰后,整个人靠在门边。
“除了再见之外,我不希望听到你说任何话。”她语带嘲讽的说。
他咬紧了牙关,心痛的说:“这两天一夜以来,我马不停蹄的到处找你。思敏,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我不会轻易离去的。”
思敏并无让步之意。她仔细的端详他,发现他的确风尘仆仆,满脸倦容。虽然他数度以手拢发,然而,他的一头黑发却仍稍嫌杂乱。而在灰色皮夹克下,是一件皱巴巴的衬衫。
育辰会穿皱褶不堪的衬衫,确实令人惊讶。从前与她在一起时,他总是衣装笔挺、光鲜亮丽,她从未见过育辰这般模样。
她以双手环抱胸前,冷漠的说:“车祸已经发生一年半了,我在此地也待了一年多。雷育辰,你以前怎么从未发现你需要与我谈谈?顺便一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向医院要了你主治医生的名字。他对一切守口如瓶,可是,”育辰微笑着。“他的护士却十分帮忙。”
思敏暗忖,这并不奇怪。育辰有着令女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是什么原因让你追踪到这里来呢?”她百思不解。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是前天才知道你并未在车祸中丧生。从那时开始,我就四处找寻你的下落。”
他的这番表明并未如他预期般的引起她的震撼。他只看到她双目圆睁,立时又恢复成之前的不信任。该死!她并不相信他。
“你以为我死了?”她有些啼笑皆非的重复着。“为何你会以为我死了?”
“别人是这么告诉我的。”他隐瞒了车祸后他父亲所耍的伎俩。他发现这确实不具说服力,而他也不敢指望她会相信他。
“是吗?”她讥诮的问。“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相信了。直到前天,我才发现自已被欺骗了。”
“我是怎么死的?”她好奇的问。
“你在那次车祸事件中,不幸伤重身亡。”他引用父亲对他说的谎言。
“我明白了,看来你的消息来源远不如我的正确。医院护士告诉我,你断了两根肋骨及手腕,脸上还有两道不至于留下疤痕的伤口。有几位年轻的护士,对此还颇为关切。”她审视着他那张深具吸引力的脸孔。“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伤口平复得很好。”她语带嘲讽的说,内心却痛苦不堪。
当她无望的躺在病床上,一条腿骨折,另一条摔断,他却没有来探望她。每当病房打开时,她都满怀希望的注视着,期待他的出现并急于向护士打听他的消息。而当她获知他出院的事实时,一切的希望都随之幻灭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却丝毫没有他只字片语的问候,她终至绝望。而当律师带来一份文件要她签署,表示决不向雷育辰要求赔偿时,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结束了,而她也认清了雷育辰的真面目。
“现在,”她力持声调自然。“你看见了,我仍然好端端的活在人间。”耸了耸肩,她问:“请问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他开门见山的表示。
“为什么?”她平静的问。
育辰真想上前摇醒她。“为了每一件事。我希望我们能重拾过往。我们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思敏,我要你回到我身边来。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思敏不知道该给他一巴掌,或是对于此人的厚颜自我解嘲一番。他真还以为在一年半之后,他突然神奇的出现,然后就能为所欲为、重蚀旧情?他还指望她会相信,有关她已不在人间的这番牵强附会的说词吗?
她想要告诉他,以前他所认识的她确实是天真无邪的;而今,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对他言听计从、容易受骗的女人了。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伤害她了。
“在过去的一年半里,你没有我不也过得很好。”她嘲弄的对他说。
“是真的,思敏,我确实以为你已经死了,”他坚定不移的说。“当我以为失去你时,我有如下了十八层地狱,简直生不如死。”
她在他的双眸中,捕捉到一丝痛苦。她希望能再次看到这一幕,希望他所受到的伤害与她一般深,毕竟他曾伤她如此的重。现在,她一个人过得也挺怡然自得,可不愿吃回头草,然后再被伤得体无完肤。
有了前车之鉴,她是不可能重蹈覆辙的。
“我很抱歉,我对重拾旧日的时光并无兴趣。随着时光的流逝,许多事早已人事全非了。也许你说对了,从前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另一个全新的叶思敏。”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妒光。“你是不是有了另外一个男人?”
“我不以为你有全问我这种问题。”她冷静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不可抑制的忿怒。“一年读多来,你不顾我的死活,而现在你却期望我能双臂大张的欢迎你?你害我失去了工作,还派律师来要我签署使你免除车祸责任的文件。现在你来到我的面前,信口胡诌了一套我已死亡的故事,还指望我会相信你的话!你如何将一个不在人间的女人革职,又要她签署文件?在过去,我并没有充分的证据证实,但是,我并不真那么傻,雷育辰!”
“你在说什么?”他大惑不解。“我从未害你失业,或是叫你签什么文件。我真的以为你在那场车祸中身亡。”
思敏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她只希望他离开。看到他,只会使她忆起许多急欲埋藏的往事。
“随你怎么说吧!我没有时间,更没有兴趣站在这儿奉陪。如果你指望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那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成熟得不再相信神话故事了。不论我们过去曾发生过什么,我们之间早已结束,我必须当它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插曲。”
育辰眯起眼凝视着她。她所耿耿于怀的签署文件是什么?又为何以为是他害她失去了工作?真该死!事情不但未见清朗,反倒更趋复杂了。他怀疑他父亲于幕后暗中操纵一切。思及他父亲的为人,他敢肯定,思敏会如此痛恨他,他父亲绝对是始作俑者。
眼前的思敏,是如此疏远与冷漠。那个他所认识,温柔而热情的女人到哪儿去了?他想抚摸她的面颊,但她的眼中充满警惕之色,闪开了他的碰触。
“不要这样子。”她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