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莫雨桐依言取出笛子,审视的眸光谨慎地凝着他。那刚毅的脸庞、俊朗却淡漠的眉目,这就是……她要共度一生的良人吗?她胸口突地纷乱狂跳起来,怎会这样?是因为以往那些为数甚少的男子瞧见她时,那令人讨厌的神色并未在葛翊身上出现,所以她才没有产生反感?但为何她的心律会突然乱了调?
“你想听什么曲子?”她征询。
他略想了下,扬起没有温度的笑容。“吹点春江水暖的曲儿吧!”
莫雨桐娇躯一震,倏地瞪大灵灵水眸,他……该不会就是……
“你……”
“怎么了?”喝了些酒,他突然觉得热了,于是解开了胸前衣扣透气。
她不必急着问他,可梅陪嫁过来了,明天就能知道真相。她横笛就口,娇艳丰润的红唇吹出了轻盈小调,霎时间,斗室中似乎能闻到花香、听到鸟鸣以及潺潺流水声。
葛翊盯着她低眉敛目的专注娇容,纤素玉指快速地按阖,微噘的红润唇形诱人地吐气如兰,他的呼吸突感急促。
他居然受到这个迫使他成亲的女人诱惑这桩婚姻他不估计的就是动心。当然,他并非动了心,只是面对倾城绝色,他当不成柳下惠而已。
一曲吹毕,他鼓了鼓掌,而后将斟满琼浆玉露的酒杯塞进她手中。莫雨桐愕然瞪着他,只觉这男人的每一步都出乎她的意料。
“喝交杯酒啊!”葛翊回答了她脸上的疑问,拉过她的手,就与她手臂相交。
这男人的霸道是那么理所当然,不会让人反感,反而令她震动心弦且无法拒绝。
事实上,她也不该拒绝。她迟疑地将唇凑近了酒杯,那张叫人心慌意乱的俊脸近在咫尺,教她芳心狂跳,顿时忘了片刻前的心绪起伏及不甘心,也忘了防备。
葛翊另一只手拿开饮干的酒杯,蓦然捉住她雪白粉嫩、线条优雅的下颚,对着她错愕的脸扬起淡魅的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吹弹可破的柔细肌肤,不由分说,俯头捕住了微启的朱唇。
第二章
他的舌灵动如蛇,轻叩着贝齿,随即长驱直入探索她的细滑柔软。
莫雨桐倒抽一口气,他的笑容没有温度,薄唇却又暖又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侵入,她只能全身僵直地承受,初吻连同反应能力都叫他夺了去。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头好晕,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她的神智就要被那炙热的晕眩感给蒸融了。然而,深植于心的戒备忽然滋长了抗拒的力量,她的手立刻往前推。
“不要!”她偏过头,剧烈地喘息,补足失去的气息。
“现在才说不要,不觉太晚了吗?”葛翊幽深诡魅的眸子闪动嘲讽之光,低缓寒淡的语调仿佛令四周温度也变低了。
莫雨桐无惧地迎向他的目光,忽然领悟他也没有小登科的喜悦,甚至在瞧清了她的容貌后,也没有改变他对这场婚姻的深恶痛绝。
宁死抗拒媒妁之言——她家丫鬟是这么说他的。
“你不想娶我,我也不想嫁!”她抿紧唇,眉宇乍露倔强。
倔强,一种不属于清灵美女的特质,却在她脸上揉合成奇特的鲜活魅力。
“喔?”他剑眉一挑。“嫁给我这声名狼藉的纨挎子弟,确实是委屈莫才女你了。”虽然他确是迫于无奈才娶,可不代表他会高兴这美女的轻视。
“我的意愿与你是否声名狼藉无关。”她蹙眉声明,况且葛翊绝非寻常的纨挎子弟。气质不同,那是装不来的。但无论他是怎样的一表人才、英俊挺拔,他之于她终是陌生。
那么她是芳心另有所属了?这怀疑令他剑眉一蹙,幽眸闪过冷怒。
女人于他向来只是纵情泄欲的对象,他的心在五湖四海,若非老太君手腕高明,他又岂会至今仍然被局困在一方京城?家室是老人家的王牌,也是将他紧紧系在身边最有力的羁绊,是以他抗拒,不想任何一个女人与他生命相系。
但想到莫雨桐或许心有所属,却令他燃起怒懑情绪。
“不管你愿不愿意,成为我葛翊的妻子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履行为妻之道,理所当然。”冷硬语调中,霞披被扯落,即使她惊吓得娇呼,倘脸顿时苍白,也阻止不了他剥除她衣衫的坚定意志。
“不要……”嫁衣转眼已被剥落,葛翊的唇落在她柔细的颈项,她荏弱的身躯贴着他刚健似铁的胸膛,她微弱的抗拒就像蚍蜉撼树,毫无成效。
乖顺与反抗,她挑了后者,受到羞辱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当真面临时,还是令人感到难受、不堪。然而,乖顺地接受陌生人的占有,于她也是相同程度的羞辱。盲婚哑嫁的婚姻实在大大违反了人性。
深深的无助揪出了她心底强抑的脆弱,她的力量实在太单薄,无法对他造成丝毫的威胁,但她绝不可能摇尾乞怜,只有强忍着泪水,心中满是不甘。
莫雨桐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并非无知愚妇,却在洞房花烛夜选择反抗。抛开大男人的尊严,他倒有些钦佩她的勇气,起码她敢于表现出她的不情愿。
发现了她盈满眼眶的泪,葛翊勾起冰冷的讽笑,女人于他从不需强要。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他淡淡地嘲弄。
“我知道我没有!”她泛着泪光的水眸愤然射向他,最糟的已经要发生了,她还怕什么?“可你也不能期望我欢天喜地、心甘情愿地接受。尽管你是我的夫婿,究竟仍是陌生人!”难道身为女儿身,她不愿意的事,也得咬着牙忍受?!不,她就是做不到。
陌生人……很有意思。他们的确是,而他竟然真的替她感到委屈了。从这一刻起,他正式将她当作一个有思想、有自主能力的人看待了。像她这样的女人会诱引出男人的征服欲,可他想征服她吗?一个他不想生命相系的女人,为何要征服?
葛翊放开了她,独自踱到窗畔,推开窗,微风拂进新房,墨色芎苍中,有一轮明月高挂,闪亮的星子就像他新婚妻子的眼睛。蓦地,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跃上了他薄而诱人的唇。他要一个生命不相系的女人,不已经得到了吗?呵,太君这回失算了。
转过身,莫雨桐独坐椅上,双手抓着衣襟,神情戒备却仍是尊贵傲然。
“如果你是男人,或许你我能成为莫逆之交。”他淡笑。
莫雨桐一怔,反射道:“女人为何不能?”那神情好似在说——女人哪里不如男人了?
葛翊的笑意加深,对她的争强好胜感到有趣。纤弱娇美的外貌下,居然是那般不协调的钢铁意志。“红粉永远不可能是知己,只有男人才能真正了解男人。”
莫雨桐不再置啄,更无从反驳起。起码,她不了解他。
“你不想嫁给我,我也不想娶你,那么,你可以不做我妻子,也不需将我当作丈夫。”
莫雨桐灵动的水眸递出疑问,戒备而不解。
葛翊扬起寒淡的笑容,懒于解释。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我这陌生人的想法并不重要,咱们只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好相敬如宾的夫妻即可。”他关上窗,准备就寝。
这是说,他答应不碰她?她纤足撑起娇躯,搞不懂这个变幻莫测的男人,她曾设想过几百种新婚之夜的可怕情境,却不敢妄想这个结果,然而葛翊却成全她了。
“为什么?”基于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她想知道理由。
“我不需要妻子。”
莫雨桐愣愣地看着他宽衣解带,然后接到他瞟向床铺示意的眼神。
“里面的位置是你的,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你必须去见很多人。”
她在他的注视下走向床铺躺好,听到他吹熄烛火的声音。不知是她狂震的心跳阻碍,还是他走路轻如鬼魅,她没听到他走近就感觉到他在她身畔躺下。她身躯僵直,眼睛睁得大大的凝着床顶。黑夜幽暗得令人感觉像睁眼瞎子,鼻端嗅着灯蕊熄灭后飘来的焦烟味,空气中混合著淡淡的酒香以及身旁男子的阳刚气息。
……她睡不着。
日升,鸡啼。
春阳刺目,唤醒了一夜安睡的莫雨桐,她眨动惺松睡眸,发现自己居然靠在葛翊宽阔的肩上,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成亲嫁人了。然而,这种现实反而更像梦。
昨夜沉入梦乡前,她原以为自己不可能睡得着,毕竟,身旁躺着一名陌生男子。然而,她不但睡着了,还睡得很沈,而且……居然还靠在他身上。这事实宛若一桶冷水当头浇下,令她脑子霍然清醒。
她坐起身,纤指轻梳秀发,咬着唇尴尬了好一会儿。幸好葛翊仍在梦乡,他睡着的模样极其俊秀,稍稍收敛了那如影随形的冷漠和危险气质。在清晨阳光的映照下,那俊拔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以及诱人的薄唇综合成非常独特的幽魅俊帅。这个人丝毫没有古圣先贤的嵚崎磊落,更不像爹爹莫廉盛的严谨嶙峋,可他又不似一般纨挎子弟,更不像汲汲营营的商贾腐儒。葛翊是她无法归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