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她的口鼻被来者以白布捣住。
「你--」她惊恐地瞪着来者。
怎么会……
「别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
对方扭曲的脸在眼前幻化成无数个恐怖的表情,她想挣脱,但浑身愈来愈无力,终于夜儿失去了意识。
「凌霄,你玩够了?可以把夜儿还给我了吧?」管少阳冷言道。
「我不懂管兄所言为何?」对他竟找到自己的隐藏之处,凌霄表情中有一丝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悠闲,继续喝茶品茗。有别于凌云山庄的富丽堂皇,这里显得清幽僻静多了,因此此地是他向来常驻足之地。「夜儿,不就与你一道吗?」
「你少跟我装胡涂!」管少阳瞇起眼,狠厉地道:「我可以来到这里,就代表我已掌握你的某些秘密,你要玩命就自己去,别把夜儿拉下水!」
凌霄好整以暇地开口:「是吗?我从不敢小看你,管少阳--江陵管府的继承者、影飞城的重要人物。」
管少阳走近一步,浑身散发冷厉气息。
「你果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好说。若是与你相比,我的功力可是差上一大截。」凌霄笑道。
自己的身份早在多年前就已消失在这世上,且被刻意隐藏,能够在凌云山庄绕上几圈就发觉出异常的管少阳,当然不能小觑。「对我,你又知晓多少?」
「不多不少,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怀疑你了。」管少阳一掌拍在石雕桌面,「或许,你会想要自已承认,凌少庄主……或者我该叫你--黎霄?」
黎雷……凌霄细细咀嚼这陌生却又熟悉的两字,悠闲的神情闪过了一丝痛楚。
这个名字早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经过多年后再次听人唤起,竟让他觉得百味杂陈。
管少阳继续道:「多年前从事珠宝古物经营的凌氏夫妇带着长子访友,却在途中遭遇意外而身亡,只留下幼女黎夜儿……黎霄,我说的可对?」
「表面上是如此。」凌霄瞥了瞥他钟爱的石桌,这可是他差人自天山运来的上等玉桌,唉……这裂痕真教他伤心。
「如你所言,我是黎霄--夜儿那早该死绝的兄长,也是杀父仇人凌云山的义子。」像是提及一件有趣的故事般,他突地狂放地笑起来。
「我想,依你的能耐,我不说你也应该查得出来。」他眼中有着赞许。「那件惨事根本不是什么意外,我双亲是死在一班泯灭人性的盗匪手中……因财起歹心,可真俗套的理由。」
他捻起一指檀香,放入炉台中,浓郁的香气随微风飘荡四周。
「十多年前,凌云山从一个玉石小商,攀交上从事古物珍宝而致富的黎家庄主,进而得到信任与友谊。言谈之中,得知黎家庄主多年来即有将搜集来的奇珍异宝藏作为私人收藏,于是便计画这一起谋财害命的歹计。」
凌霄勾起没有笑意的唇瓣,继续说着令人发指的惨剧--
「凌云山勾结许多盗匪小贼,在一次远行途中趁火打劫,逼供不成,竟杀了把他视为好友的黎氏一家……事后又怕歹事败露,伙同兄弟再将黎家庄上下数十口杀尽,劫掠财色之后,放了一把火将黎家庄给烧毁,我可怜双亲毕生心血就这样付之一炬!」凌霄纵声大笑,紧握在他手中的茗杯,此时已成了一堆碎片,锐利的尖端刺伤了他的手掌,他却浑然未觉。
「凌云山作尽恶事,岂不赶尽杀绝?」管少阳快速地按住凌霄手上止血的穴位,「想不要命,等说出夜儿下落再死也不迟。」
黎霄无所谓地任管少阳在手上点穴。
这点小伤与他心底的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黎霄冷笑。
「他尚未得到想要的珍宝,怎可能就此罢休?虽然黎家庄的宝物财富不少,但终究比不上他想要的藏宝山;在尚未得手之前,这个黎家唯一子嗣被留下,以凌云山义子的身份。」
这就难怪凌云山对凌霄的态度如此怪异而疏离了,既害怕斩草不除根,又贪心地想夺取巨富。
「他以为你知道藏宝之地?」所以不敢杀他。
「我是知道。」凌霄冷笑。「为了取信凌云山,我曾带他去过那个地方,但是没有钥匙开启而作罢;自此之后,一个软弱无能的凌霄便孤独却安全无虞地活在凌云山庄。」
「你刻意营造一个不具威胁的假象?」果然如他所想,夜儿脚踝的炼坠即是那把开启财富之门的钥匙。
「呵呵,我不必作假。」凌霄阴郁地冷笑道:「没有人能忍受日日夜夜那惨痛的呼嚎在耳边狂啸的折磨;很可笑的,惨案发生之后我大病一场,更取得凌云山的轻视了,看准黎霄的软弱多病成不了他的大敌。」
这算不算老天有眼,死去的冤魂都在冥冥之中助他一臂之力哪!
管少阳闻言皱起眉头。
「看来,一切都让你算准了。」
凌霄不是个泛泛之辈,复仇计画既已让这个男子盘算了多年,成功之日只差早晚了。
「你刻意邀夜儿来凌云山庄,究竟有何意图?」
「我在等待一个机会,让凌云山作茧自缚。」他似不经意地抬眼,估了估天色,神情似笑非笑的让人瞧不出心里正盘算着什么。「我等了你们那么久,这日终于到来了。」
管少阳瞇起眼,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还不懂吗?」凌霄好心地解惑:「虹桥上夜儿落水,你来到她面前;林中,夜儿落单引来盗贼,你救了她第二次;放毒箭、还有那日清晨夜儿在溪畔……还要我继续说吗?」
这一路上的危险从他口中吐露出来,有如轻风一拂了无痕,彷佛无伤大雅的玩笑。
管少阳眼神迸出震愕。
「这一切都是你预谋的?」
落水、被劫、冷箭、毒蛇……他所怀疑、致命的疑点已连成一线。他从未想过,这个紧紧缠绕难解的收线者竟是黎霄--夜儿亲生的兄长所掌控?!
「我将夜儿送到你面前,不感谢我?」算是便宜管少阳了,平白养他的眼。「若非如此,你们怎么能如期遇上林间竹屋的我?更别说赶上我布的美丽棋局了。」
为求逼真,就连胸口的伤也是使足全力自残哪!
一阵恼怒由五内狂飙而上,管少阳火冒三丈地揪住了他的衣衫。
「你这该死的!难道你不知这会带给夜儿多大的危险?!我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兄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玩命不是游戏,凌霄温文表面下的心思竟是如此冷冽至极,彻彻底底利用了夜儿的单纯无伪,多次将她推入生与死的边界。
凌霄阴恻恻地凝视扬起冷眸,敛沉了嗓:「她只是一颗棋子。」
只是,这颗棋必须仰赖一个高明的操棋者护盘。
眼前这个冷血的男人怎可能是夜儿的兄长!
「你--」头一次,管少阳有了想杀人的欲望。
「别生气,我不就为夜儿找了个护身符了?」黎霄瞥了瞥他铁青的怒脸。「若非信任你能保夜儿安全无虞,我岂会拿唯一妹妹的生命开玩笑?」
唉!即使他为复仇不择手段,也不代表泯灭了人性呀。
「我该感到荣幸吗?」管少阳冷哼。若他不是夜儿的兄长,绝对会揍得他满地找牙!
「那倒不用。」黎霄闲闲地丢出一句:「你不是想知道夜儿的下落?在我离开凌云山庄前,似乎看到一个挺肖似凌云山的身影--」
「夜儿被凌云山挟持了?」该死的!这小子竟还有闲情在这焚香饮茶?
「因为我透露了夜儿身上有他想要的钥匙,」他自眼底深处漾出寒入人心的冷笑。「现下,凌云山应当回到了当年的黎家庄--」
砰一声,管少阳狂怒的拳头揍上他脸上无情的笑。
「这一拳是我为夜儿讨回的公道!最好夜儿没事,否则,我保证你的下场不比凌云山好过!」忿忿不平的他不再与黎霄多费唇舌,脚跟一转,往来时之路飞奔而去。
檀木的香气与漫天的怒火混合为一,盘据在这个氛围沉滞不动,勾引出他体内埋伏多年的杀气。
引诱凌云山回到黎家庄,他要用凌云山的鲜血来祭悼无辜的亲人。
这一切罪恶,就要解脱了……
「呵……」许久,凌霄唇畔浮起笑意。
一场生死棋中,有人该死是应该的,不是凌云山,就是他;饶是他冷血无情,他也不会罔顾夜儿的性命,管少阳就是他给夜儿唯一的活棋。
「夜儿,我久违的小妹子,希望妳原谅大哥利用你,成全此生唯一的愿望--」
他仰天大笑,快意的眼角泛起晶莹的、似泪光的闪耀,而唇边的凄凉是所有人都无法瞧见的悲哀。
第九章
马车颠颠簸簸地走在人烟稀少的山野,在许多个恶梦交错的昏睡后,黎夜儿疲惫地幽幽醒转。
「这里是哪儿?」黎夜儿似是睡了许久,全身骨头酸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