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一旁静待的盼誉,露出灿亮笑颜喊着:“阿照、小玉、小胖!”
一群孩童叽叽喳喳的招呼盼誉一同玩耍去,昀玑笑望着儿子,柔声道:“小心点,等会儿娘再找你一同回去。”
盼誉点点头,和玩伴们笑闹着跑走。
“昀玑,妳家小子长得可真俊,哪像我家阿照,同他爹一个模子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粗鲁人。”张妈自个儿解嘲,一脸的笑意却在看见昀玑的脸时消去了大半,而小三子和银儿莫不倒抽一口气。
“唉!这好好的一张脸,可惜了。”张妈由最初的惊愣转为叹惋。
“是、是啊!我想到了,忠伯刚吩咐我去办事,我先走了。”小三子本来满怀期望的心情一下跌到谷底,连忙找藉口离开,心中则嘀咕:长到那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妖怪一样的女人,快忘掉,快忘了,免得晚上作恶梦。唉,见过她后,这才发觉珠儿、银儿她们也算有姿色了。嗯,这要是说给阿达他们听,包准他们不信。
“不可惜,一条命还留着呢。一个妇人家没了男人可依恃,还得独立拉拔孩子,苦命哪,就望张妈多照顾啦!”刘大婶见昀玑只微微一笑,未再开口,便替她转开话题。
“欸欸,大婶说得对,这人活着就有希望,勤做事也有出头的一天啊。”张妈也顺势提了今天的正题,并用眼神示意一旁惊呆的银儿拿出须缝补绣花的巾服。“我先取一些让妳拿去,就是有些赶。”
拿过银儿手上的巾服,张妈一一说明哪里要绣花、哪里该拆再重缝;数一数约有十来件。昀玑估量了一下开口:“五天后送来,不知赶得及吗?”
“可以可以!这些细琐功,府邸的丫头没一个有耐性的。”张妈满意地说,并再和昀玑商讨好了价钱。
一场交易下来也算主雇都满意;昀玑和刘大婶正要告辞时,阿照急忙忙跑来。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张妈捉住玩得全身泥巴的儿子忙问道:“什么事不好了?”
阿照还没说原因,眼中便已流下泪来。“我……我不是故意的!”然后便拉着张妈往府中的“涟池”而去,昀玑等人亦觉事有蹊跷,跟着张妈身后跑。
昀玑一颗心慌慌的,就怕出事的是盼誉,嘴巴不自觉地喃喃唸着神明保佑。到了“涟池”,小孩的哭声更是上紧了昀玑的神经,几名仆佣动作迅捷地不知找寻什么,视线所及独不见盼誉。
“盼誉?!盼誉?!”昀玑心急如焚地叫唤,却换来微弱的抽水声,转往声音来处,昀玑只来得及瞥见盼誉的衣袖一角,毫不迟疑地,整个身子也就往池里跳。
没有听见周围发出的惊叫声,也忘了自己不会泅水,只是一个劲的挣扎要接近盼誉,眼看着儿子的小手就要沉没,昀玑着急的大喊:“不!”
一张口,池里的水猛往嘴里灌,没了她的声音,也淹去了她最后的神智,以致错失了岸上众人的叫嚷,只觉得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感觉到了许久以来未曾有的放松,好安心……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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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灯光照得暖和的书房,静静站立着一个人。
敲门声响起。
“进来。”鹰翊没显出情绪的声音,却在双眼之中添了期待。
“少爷,我带锺大夫过来了。”鹰忠恭敬地站立一旁,让身后的锺大夫上前。
鹰翊未作声,点头示意锺大夫说话。
“鹰老爷,夫人和小少爷已经没事了。”锺大夫在鹰忠大力咳了一声后停顿了下,又续道:“小少爷只是多喝了点水,休息个几天就可痊愈;至于夫人,唉!鹰老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这么多的家产,怎么夫人竟是营养不够,而且又操劳过度……”
一旁的鹰翊依旧面不改色,但听到锺大夫的话时竟是心一突!
“咳!咳!”
锺大夫又一次在鹰忠的咳声中断了话头,转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睛张得比他还大,反而被吓了一跳。
“老管家,想跟我求药也不用这样急,等会替你看过脉象,一定开给你。”以为这样便可安抚住鹰忠,锺大夫重拾被打断的话。
只不过……锺大夫心理纳闷得很,怎么这鹰老爷一句不吭,脸上冷得紧?是夫妻感情不好?还是担心过了头?
“总之,夫人身子虚,这下又浸了水,若不好生照顾,发起风寒可就麻烦了。这里开了补身及调理的方子,早晚各服一帖。”
鹰翊接过药单,拱手谢过。
“偏劳了,锺大夫。”
“不敢不敢!这是应该的。对了,就算老夫多事,提醒鹰老爷一句,夫人的身子在调养期间是不宜房事的,所以……”
“咳,少爷,我带锺大夫出去,顺便让小三子随着拿药去。”鹰忠一张老脸垮着,制住锺大夫的话。呿!哪来的老家伙,真多话!
鹰翊不表示反对,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不送。”便背过身不再理会。
锺大夫连要说声告辞都来不及,便被鹰忠给拖了出去。瞧这老管家虽大他好几岁,但这力气却一点也不输自己啊。
直到出了“华贤楼”,鹰忠才放开大夫,悻悻地开口:“锺大夫,我鹰家可是经皇上御赐龙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别胡乱看见府里的下人便当成是我鹰家的夫人!你说话不需凭据,鹰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锺大夫一头雾水的被骂了一顿,虽不高兴,但也是拿人家银子,忍忍就过去了。“是是!老管家。”
“哼!锺大夫可别认为我鹰家刻薄,今天这小娘子和她儿子要不是少爷看他们可怜,早见了阎王爷,你也不必赚这银子了……”鹰忠领着锺大夫到了大门,还絮叨着:“……说这么多,锺大夫你应该明了我的意思吧?”
“啊!是是老管家!我知道啦,这小娘子和她儿子与鹰家一点关系都没,是不?”锺大夫听见鹰忠语调变了,赶忙应答。
鹰忠点点头,叫来小三子随锺大夫去,并以眼神威吓小三子不许多言,才进了屋里。当然,鹰忠的心思未有一刻稍停。
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子,就怕是个无赖,来招一哭一闹,那鹰府岂非要不得安宁?少爷岂不坏了名声?明天,明天她要是醒了,就赶忙叫他们走,免得见财思异。照顾他们一晚再加上药钱,也算便宜他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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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推开房门,一丝微微的风跟着男子进入;引了烛火进到内房,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却平静,要不是亲耳听过大夫的诊断,那人儿看起来就像已停了呼吸。
鹰翊坐在床沿看着她,白皙的俏脸、乌黑的长发,看起来是那样的惹人怜爱;而左颊的伤痕,此刻看起来虽刺眼,却更加添了柔弱的气息。
鹰翊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白嫩的脸蛋,并顺手拨开一绺青丝,心中一边唸着太瘦了真该补补,一边心疼着她所受的苦。
突然,床上的人儿眉头一皱,嘴里也咕哝着一些话,鹰翊倾身去听。
“……云……不要……丢下我……”不安的脸庞循着暖源靠紧鹰翊的手,才又安详睡去。
云?是谁?是她的夫婿吗?想到此,手掌恋恋不舍地抽离。鹰翊靠在床边思索着,就这样静静的,时间流逝了,窗外淅沥淅沥下着雨,屋内的人却浑然未觉。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进了这个静谧的空间。“你是谁?”沙嘎微弱的声音透露着好奇及一分防卫。
鹰翊惊讶自己竟出神到有人接近而未发觉,心中苦笑,果真是远离战场太久了。
“你怎么起来了?想见你娘吗?”
盼誉又跨前一步,“你是谁?”这次声音中含着更浓的敌意。
鹰翊看着眼前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娃儿,竟如此不惧,且全身扬着不凡的高昂气势。心中闪过赞叹,并想到若是自己和梅逸的孩子能存活,或许也该有这般不凡的胆识气魄。
“我是救你和你娘的人。”
眼底的敌意虽消除了大半,盼誉的姿态仍保持着警戒,小小的身躯移动着,坐在床的另一边守护着母亲。
“谢谢。”
鹰翊激赏的眼光未停,淡淡地问:“池子很深,为何跳下去?”
盼誉的小脸抬得老高,毫不掩饰愤懑:“我是被推下去的!”
“原因?”
“他们笑我是没爹的野孩子,还说我长不大,只会跟在娘身边,我气不过,用力推了阿照一把,其他人合起来打我,然后我就在池子里了。”盼誉没有哭,但小脸上的眼睛因为泛着水光而显得更大。
“你维护了自己和你娘的尊严,很好。”鹰翊赞许地看着对面的小脸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卸下最后的敌意。
“孩子,告诉我,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然而回答鹰翊的是一声大大的呵欠。盼誉紧绷的心情一放松,便被席卷而来的睡意征服,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理会身旁的鹰翊,迳自往昀玑身旁一躺,梦周公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