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何大人,小的猜想,我家老爷一定是去看那一位无盐女了。”小三子叹了一口气,“真不明白老爷怎么会这样!还有忠伯也是,明明那小娘子不姓纪,还硬要我和看过她的人说是,不懂啊!”
“无盐女?”何基之沉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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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玑徘徊在混沌的意识中,也许是那时时诱哄的温厚声,也许是那总支撑在背后的有力臂膀,也或许是……那双泛着疼惜的眼睛陪着她……
而梦,终究是要醒的。
昀玑首先闻到的是漫在空气中的浓重药味,微张的眼因酸痛而无法看清眼前。“嘶……唔……”干燥的喉头发不出声音,昀玑奋力想撑起沉重的身体,却是一个不稳跌下床去。
疼痛与沉重的躯体令昀玑眉头皱了起来。昀玑喘着气趴伏在床上,心中气恼着自己的身体怎地变得如此虚弱。
“娘!”盼誉一进门就看到娘亲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慌忙地把溅了大半的药汁放在桌上,只想赶快扶起她。
“嘶……盼……誉……”昀玑想发出声音,却是力不从心。
“娘,先到床上!”盼誉努力地用小小的身子要撑起娘亲,但沉重的身子令他屡屡失败,就在两人急得浑身发汗时,一道黑影轻易地抱起昀玑放到床上。
“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伤到了?”鹰翊对上昀玑惊诧的大眼,着急问道。
“……嘶……你?”干痛的喉咙令昀玑不适地皱起眉头,先是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以眼神询问着盼誉。
盼誉贴心地先倒了杯水给娘亲,才说:“鹰叔叔就是前几天救我的人,鹰叔叔人很好喔!一听娘病倒,就带我和大夫赶上山来。”
鹰?难不成是……昀玑转头望了眼一直在梦中伴随的眼睛后,微低下头拉过盼誉,用着低哑干痛的喉咙说道:“盼誉不能这般没大没小,要叫鹰老爷。”像是训斥的声音刚落,又转向伫在床边的高大男子冷冷道谢。
“鹰老爷,感谢您多次帮助。”
鹰翊不明白她何以在彼此之间划下层级分别。
“不客气,妳别放在心上。”
一旁的盼誉虽不明白娘亲的态度,可却也敏感地发觉到两个大人之间似有若无的暗潮汹涌。
“娘,您好多了吧?我再把药拿去热一热,等我。”
说完又细心地拉好昀玑身上的被子,低声向鹰翊道了歉,才端着药出去。
除了偶闻的短暂咳声,两人之间一片静默。每当昀玑一咳,鹰翊的眉头就跟着紧皱。
“鹰老爷,待小女子身体康复,必登门拜谢。”
“我说了,妳不必放在心上。”见昀玑如此疏离,鹰翊口气也跟着失了温度。没想到一颗善意的心却被丢弃一旁,任谁也无法很快释怀。
“既然如此,小女子再谢一次鹰老爷,您请回吧。”昀玑说完,闭上眼,脸也转向里侧,很明显不打算再搭理鹰翊。
“妳!”鹰翊无故被冷落,虽说一切是自找的,但也不必如此撇清关系吧!一脸气愤又懊丧,鹰翊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鹰叔……老爷,您要回去啦?”盼誉正巧热好药,在门口遇上鹰翊。
“欸,你娘要多休息,我不打扰了。”看了床上兀自咳得厉害的人儿,鹰翊眉头又是一皱,带着盼誉往外走了一步,小声交代:“我明日再来。”
“嗯?鹰叔叔再见。”盼誉一张小脸笑着,低声向鹰翊道别。
鹰翊心情一舒,怜爱的摸摸盼誉的头,翻身上马去了。
盼誉回身进屋,把热好的药端给娘亲。“娘,喝药。”扶起昀玑,只剩半碗的药散发浓浓的苦味。“这药是义父留的。”
“咦?”昀玑听得盼誉这样一讲,这才朦朦胧胧记起适容好像回来过。点点头,不多讲,皱着眉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盼誉,你怎么遇到鹰老爷的?”一番折腾下来,身子虚软的昀玑又感到昏昏欲睡了,趁着神志尚清醒,问着心里的纳闷。
转身拿着一封信的盼誉讲了经过后,又说:“娘,义父留了封信给您。”
“信?”眼皮沉重的昀玑再也撑不住,再次昏睡。
盼誉一边看顾着母亲,一边将信放在一旁等候娘亲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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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着柔和月光的“芳苑”传来潺潺流水声,听着虫鸣蛙声,加上清脆的几声陶瓷碰撞,鹰翊三人就着月光各怀心思饮酒。一顿饭下来,他觉得其余二人的眼光老往他身上飘,看得他极不自在。
好不容易筵席散了,憋了一天的石敏拉着鹰翊往“华贤楼”书房前进。
“你可得好好给我解释解释。”声调中大有“一定要让我满意”的威胁。
坐在椅中喝着茶,鹰翊的态度不慌不忙。
“你想听什么解释?”
在被无故抛弃一整天,又被城里流言、鹰翊早上的惊人之语所扰的石敏,露出一脸很乐的笑意说:“鹰老爷,你一整天去哪儿啦?”
被这一张笑脸逼近的鹰翊,觉得再好的茶都变冷难喝了。
“找妻子去了。”
“妻子?”鹰翊如此坦白,石敏一时转不过来,“是那个小娘子?”
点点头,鹰翊笑看石敏脸上倏忽变换的各种表情。“那这一堆和那一个,你要怎么处理?”石敏抱胸正经问道。
“只要我娶了,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鹰翊长手一摆,脸上一派轻松。
“鹰翊,你可知道……知道……”看了疑惑的鹰翊,石敏犹豫着是否要将市井间的流言全盘托出?并非他相信了流言,而是,要不畏人言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不事先警告又不行。“你知道这城里最近流传什么吗?”
“石敏你该知道,我一向对那些事不在意。”鹰翊望着石敏凝重的脸色,脑中一闪!“难道是我和盼誉他娘的事?”见石敏点头,鹰翊禁不住发怒。
“荒唐!荒唐!”
接着,石敏将一些他听来的全告诉鹰翊。
“鹰翊,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底好去面对何基之,也是希望你能尽量不去伤害到那位小娘子。”
鹰翊沉着脸。他想不到一桩再单纯不过的事,竟会被众人说得如此不堪。“我知道,我会注意的。谢谢你,石敏。”
石敏也算达成了目的的一半,脸上倏而转成笑脸。
“唉,你啊!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啦,担心不如想想对策吧!对了,你说要娶,人家可是答应了没?我是不是得早点准备新房、筵席什么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鹰翊想到她的态度,竟觉得石敏刚说的事都成了芝麻绿豆大。
“看你这样,想必坎坷得很,嘿嘿!”石敏趁机落阱下石,取笑好友。
鹰翊瞪了石敏一眼。
“更高兴我的事让你如此开心。”
“欸,这种机会不多啊!对了,早上听你说要娶,你猜怎么着?”石敏一脸神神秘秘心怀鬼胎状,鹰翊看了十年,还是会觉得毛毛的。
见好友一副洗耳恭听状,石敏嘴巴动了起来。
“就是啊,我一度想你疯狂到要去‘凝翠楼’包一个姑娘来当鹰夫人呢!后来听小三子说,才知道你是去找那小娘子了。”
鹰翊一拍大腿,脸上恍然大悟貌。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好办法!”
石敏原本咧着笑的嘴瞬间闭紧起来,见鹰翊站起身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不由得紧张起来──“喂,鹰翊,我只是说笑,随口胡诌的,你别当真啊!”惨!要是被忠伯知道法子是我想的……
“哈哈哈!”鹰翊爆出大笑,“这下我们打平啦,哈哈!”
“好啊,鹰翊!”石敏知道自己被耍了一记,虽有不甘,但,还有下次嘛!
两人开怀畅笑,似乎将所有烦恼都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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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一亮,鹰翊便带着一些食物出了城,一路上想的尽是昨日石敏对他说的话;虽不相信这些流言,但也并非不在意,尤其知道她其实是有人照顾的。
第一次在溪边看见的那名男子,还有她在床上温柔叫唤的名,再来便是昨日他带着盼誉和大夫到达时,她已吃过了药,盼誉更是一点也不紧张,反而露出笑脸。
那个人到底是谁?
盼誉明明说他没有爹,那……那个人会是……鹰翊不敢再想。
见到小屋就在前方,想到她在里面,鹰翊的心再一次坚决地肯定──就是她,不管如何,她将会是鹰家的主母。
下了马,却不如预期的出现盼誉或她,鹰翊心下正奇怪着,屋前屋后找了一趟,还是没人,头上已急得冒出汗来。
一个生病的妇人加上一个孩子,能去哪里?
正想绕去溪边找寻时,母子二人不就在前方?
“鹰叔叔!”盼誉先发现了鹰翊,欣喜的叫唤却令昀玑一阵不快。
盼誉这孩子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鹰老爷。”
“你……你们……我带了些食物,一起吃吧。”鹰翊见两人平安,脸上露出轻松的笑。
捉住雀跃想往鹰翊身边跑的盼誉,昀玑低身对他说了些话,便见盼誉一脸认命地向鹰翊招手后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