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皓月挑了挑眉毛,心底不禁有些佩服她。很少人能在他的怒视下找回正常的声音,而她却还能直视他的眼睛,并且朝他大吼,这真是破天荒又有趣的事情。
宋夜空在心中把他诅咒了千百遍,他居然敢藐视女人?她非给他好看不可。
正当薛凯悦认为自己活不过下一秒钟时,室内的分机电话仁慈的响了起来。薛凯悦抓起话筒听了半晌,才对殷皓月道:“少爷,老爷打电话过来说,他以星月盟最高领袖退位后的‘殊恩权’命令您对此安排不得有异议。并且在明天着手一切事宜。还说……还说请你们的音量降低一点,他老人家要补眠……”他愈说愈小声,心中直犯嘀咕。老爷实在太不够意思了,自己不敢出面,还让他来当炮灰。
殷皓月压抑下怒火,对老爸用“殊恩权”的权威来制住他颇不以为然,但命令已出,他不得不从。那只老狐狸,弄一个难缠的小鬼来烦他做什么?
宋夜空望向他闪着怒气的眼,心想这人连发火都没什么表情,像死人一样,索性再气死他算了。
她站起身,好整以暇的说:“既然老大不说话,表示已同意我随侍在旁,那么我先告退了。”她慢吞吞的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来行了个骑士礼,懒洋洋的道:“希望刚才那场小小的争执不会影响到你对我的印象,我对您的忠诚,天地可表。”说完,她邪邪一笑,潇洒的走了出去。
殷皓月失笑的看着薛凯悦目瞪口呆的脸,“凯悦把嘴巴闭上。不要怀疑,那还真像她会说出来的话……”他顿了一顿,莞尔问道:“你能告诉我,她身上有哪里可找出‘忠诚’的影子来?”
* * *
当殷皓月再见到宋夜空的时候.不禁又被她的多变吓了一跳。她穿了件短袖大T恤,头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跨坐在半开的窗户上,两脚荡啊荡的,完全设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嚣张。一张干净又开怀的脸,使她显得稚气而又俏皮。
她笑嘻嘻的向走下楼来的殷皓月打招呼,“嘻!老大,你早啊!昨晚睡得好吗?”
站在一旁的薛凯悦踉跄了一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宋夜空不理他,迳自对殷皓月说:“老大,我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一道出发了。”
“是吗?你准备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宋夜空奇怪的看着他,用夸张的语调说:“我?我吃饱喝足了,还练了几套招式,这样还不够吗?”
看来她是存心拽碴的,她的来历到底如何?在星月盟又是何身分?照老爸和凯悦他们对她的重视程度,似乎有极不寻常的意义。而她这么无法无天的性子,看来是被惯坏的。
殷皓月连话都懒得讲了,偏过头去问薛凯悦,“怀恩呢?我叫他去查的资料有眉目了吗?”
“嗯,已经找齐资料了,他正在回来的路上。”
接下来,殷皓月对薛凯悦下了几道命令,全都与姚氏集团的案子有关。宋夜空听到后来,终于忍不住插嘴:“喂!参与这个计划的人是我,你为什么只对他说细节?”
殷皓月淡淡的说:“你不是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吗?你只管‘随侍在旁’就好了,其余的不必多管。”
“你……”宋夜空气得说不说话来,这混帐东西竟敢拿她的话来塞她,要真惹火了她,管他什么老大、龙头的,她照样一走了之!要不是她那烦人的哥哥不厌其烦的威胁警告,甚至抬出已逝的老爸和老妈,叮咛她千万不可忘记殷家对他们的浩浩恩泽,她真想一拳打掉殷皓月脸上那漫不经心又自大冷漠的表情。
殷皓月见宋夜空气得咬牙切齿,暗暗觉得好笑。
她真像一只暴躁易怒的小母老虎。随即,他被自己全然放松的心情吓了一跳。
他甩了甩头,企图甩掉纷乱的思绪,突兀的说:“叫怀恩来。”
薛凯悦被老大突变的表情弄得惴惴不安,立刻去执行命令。
宋夜空觉得无聊,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台游乐器。不亦乐乎的玩了起来,浑然不管六人惊怪的目光。
殷皓月叹了一口气,虽然他的外表仍是一派淡漠,实则心底已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悸动。
接下来的几天,宋夜空跟着殷皓月参加了一个又一个的会议。
通常殷皓月是不太搭理她的,也不曾与别人介绍过她的身分,她倒也乐得轻松。只是那些会议冗长而枯燥,于是她只好一个呵欠接—个呵欠,有时甚至睡倒在他身上——由于她的身分是“保镖”,当然是坐在最靠近殷皓月的地方。
其他参与会议的人见状不由得愕然万分,这家伙吊儿郎当的.也不曾对主子露出恭谨的神色。可瞪起人来,一双眼睛又寒冽似冰。而且这星月盟的龙头老大,竟也任其逍遥自在,未有愠色。
事后,他们回想那主仆两人唯一的相似处,大概就是那一对气势慑人又漆黑如墨的眼睛吧!
第二章
宋夜空一回到星月山庄,便把自己抛进了客厅那柔软的大沙发上,还夸张的吁了一口气。
薛凯悦见她回来,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回来啦!”
宋夜空没好气的说:“笑什么笑?刚找女人回来吗?”
薛凯悦呛了一下:“死丫头,讲什么话?一点女人的样子也没有。”
宋夜空按照惯例不理会他,他和她大哥一个样,老爱管东管西,罗哩叭唆的。
薛凯悦四下张望,询问着,“少爷呢?你不是跟他一道回来的吗?”
“他还在开会呢?见我睡着了,就叫我回来睡。”她懒洋洋的回答,像是十分理所当然似的。
“什么?!’薛凯悦大叫一声,然后开始用一种十分嫌恶的口气数落着她,“你居然又睡着了!这个礼拜你已经于会议中睡着七次,我们星月盟的脸全被你丢光了!也亏得少爷大人大量不责怪你,你竟然变本加厉,不知悔改!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责任?把少爷丢在那里,没人服侍、没人差遣,你还一副悠哉的样子,真是气死我了!”
宋夜空也火大了,气急败坏的吼回去。“你什么你?敢情你认为我是个专供使唤的奴役?他有手有脚,拳脚功夫又比我好,真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我趟这淌浑水不可!我睡着了又不我的错,眼皮它自动要合上,我有办法吗?”
薛凯悦翻了翻白眼,握紧拳头忍住想勒死她的冲动。在没有把握打赢她的情况下,他选择回楼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宋夜空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大扮鬼脸。哼!一群没品没格的臭男人!
她沉思片刻,打开了电脑,想着今天她乘隙溜出去时“顺便”打探来的消息。殷皓月这家伙把她看得扁扁,根本不打算让她参与这件事。虽然他的行径十分不可原谅,但身为星月盟的一分子,纵使再怎么不甘愿,也得以大局为重。再说这次事件并非只有合并公司那么单纯,背后还牵扯着许多门派、集团的权利分脏,千万大意不得。唉,要是她心肠别太软就好了,让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去忧烦、操劳至死算了。
她边整理资料,边嘀嘀咕咕的念着。
薛凯悦倚在二楼楼梯口,眼带温暖笑意的看着宋夜空。这丫头总是装着一副闲散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极体贴的人、又重义气的好女孩。她总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她的忠诚,却比一味的炫耀与邀功更使他感动。他不想惊动她,也明白她不习惯太明显的赞美,有些人是十分乐意默默付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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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皓月再次打量宋夜空那张昏昏欲睡的脸,跟着他到处跑真的有那么无聊吗?经过了一个星期以来的密集会议,他已经了解了姚氏集团的所有组织细节与合作计划。他知道自己的吸收能力吓坏了那些高级主管,明明要一至两个月才能消化理解的东西,他却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内弄了个清楚明白,难怪他们老用“惊为天人”的眼神打量他。尤其跟在他身边的宋夜空,她的举止与这些人大相径庭,对他这个人人尊敬畏怕的主子又时常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着实令人其他人猜测了好久,就是不知道这个保镖是何等来历,连星月盟的最高领袖都放任她三分。
其实,殷皓月岂会不明白,在她慵懒的外表下,有着无比敏锐的感觉神经与迅速快捷的应变能力,她只是习惯隐藏自己,让自己在令人不会防备的状态下生存。然而她却忽略了她与生俱来的狂野气息,那沉潜在内的狡狯慧黠,又岂是不淑女的动作与不理世俗的颓懒荒唐所能掩盖的。
宋夜空这会儿正半睁着星眸,无聊地随思绪漫游,不经意却对上殷皓月若有所思的目光。
这家伙怎么了?平常冷冰冰的,今儿个好像多了点温度,那眼眸中仿佛有一抹温柔……呸!那家伙怎么会跟“温柔”两字扯上关系?她脑袋短路啦!想着想着,她猛拍自己的后脑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