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云樵说道:“他看来又落魄、又憔悴,你真不打算原谅他?”
“我不知道。”钟灵坦承。毕竟,云樵不是外人,她没有必要掩藏真正的情感。
云樵沉默一下。“你仍深爱着他,对不对?”
“这——”钟灵犹豫着。“对又怎样?”
“我就担心这一点。如果你也深爱他,就不要意气用事了。小灵,我看得出来,常欢是真心着急的。或者,你见见他,好好跟他谈清楚,不要彼此折磨了,好吗?”
“不!”钟灵跌坐回床上,急急的嚷:“我暂时还不想见他,我要好好的想一想!云樵,你答应我,不告诉他我在哪里,否则——否则,我立刻走。”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告诉他,只是……”云樵再次叹息。“算了,让他尝一下苦头也好。”
“最好。”钟灵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同情。
“你觉得很痛快吗?”
“我怎能轻易原谅他?那一天,他怎么待我的?”钟灵一想到那一幕,忍不住悲切。
电话里静默了半晌,云樵才打破沉默。“你一个人待在旅馆里,闷不闷?”他换了个话题。
“当然。”钟灵低喃。
“要不要出来看场电影?”云樵温柔地说道。
钟灵敏感地感觉到了一些事情,她的秀眉担心地紧拢,却是不着痕迹的说:
“不了,云樵,我一直都没睡好,想好好的睡一觉。”
云樵毫不勉强。“好吧,那我就不吵你了,你睡吧!有什么事,随时Call我。那就这样了!”说完,他就立刻挂上电话。
钟灵重新躺回床上休息,但她心头的那股沉重感却怎么也甩不开。一想到云樵说的话——
常欢迫切的要找到她。
常欢又落魄、又憔悴……
钟灵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揪在一块儿,她的眼眶不禁濡湿。
她突然强烈的渴望见常欢一面,她想和他说说话。
一连又过了好几天。
每天,钟灵都会接到云樵的电话。他总是告诉她同样的一件事——常欢疯狂地寻找她。
他真那么在乎她吗?他可想妥了解决问题的对策?她每听云樵复述一次,就更加的魂不守舍。
终于,连云樵都忍不住要替常欢说话了。
“小灵,你就这么狠心——你还是不肯让他知道你的下落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死心!”她固执得很。“你简直是在折磨他!”云樵不平的说:“我看他很有诚意,每次来都可怜兮兮、谦谦卑卑的,他再也不骄傲、不自负了,人又潦倒、又憔悴、又消瘦,再这样下去,你就等着到医院去探望他吧!”
云樵的话令她心疼得不得了,却仍嘴硬地说:
“好吧!我会好好考虑清楚,再决定究竟要怎么做。”
说完电话,她一下子丧失了再跟常欢斗气的心情。
她整个人仆倒在床上,索性放声大哭起来。唯有哭,能宣泄她所有的情感,此刻,泪水是唯一的安慰。
她真的明白了一件事——她离不开常欢。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抛开所有的自尊,忍受一切的委屈?
她一直哭着,哭到后来,她已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哭了。
最后,她哭累了,疲倦征服了她,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中,电话铃声似乎又响了。她挣扎地移身靠近电话,神智仍不很清醒地接起电话,一面有气无力的说:
“云樵吗?你又有什么事?我好困喔……”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樵忧急的声音给硬生生的打断了。
“喂,小灵吗?你听我说,常欢——他发生意外,他开快车和别人的车相撞好像很严重……喂,你听见我说的话吗?你等着,我让司机老黄去接你,知道吗?”
钟灵睁大了眼睛,听不太清楚去樵在嚷些什么。朦胧中似乎听见了常欢的名字。是的,常欢,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一个她离不开的人!常欢……常欢!我想见你!她想。
“小灵,你听见我说的话吗?”云樵不放心的又重复问了一次。
钟灵振作了一下,揉揉又肿又涩的眼睛,顿时清醒不少。
“是的,我听见你说常欢什么的?”她深吸了一口气。
“老天!你听清楚,我说常欢出车祸了,很严重,你听见了没?”
常欢……她陡的惊跳起来,眼睛瞪得大得不能再大,魂飞掉了一半,不能自己地颤声问:
“你说,常欢出车祸?”
“是的,我刚才接到子豪打来的电话,他希望我如果知道你的下落,千万通知你一声,要你马上赶去。他的情况似乎很危急,你就别任性了,我让大过去接你,我们一起到医院去见他。”
钟灵木雕般的杵在那儿。
她听着听着,忽然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思想都没了,什么意识都涣散了,只觉得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狂猛的袭击着她的心脏。她失控的尖叫起来:
“不——”
云樵虽然隔着话筒,仍不免大吃一惊,他急促的惊喊:“小灵!小灵!”他慌了。“你怎么了?你冷静点,马上会有人去接你,你听见了吗?”
钟灵什么也没听到,话筒掉到地上去,泪水泉涌般滑落了整张脸庞。她浑身发抖,她不知道常欢是不是死了?她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可怕的画面——常欢双眼紧闭,躺卧在血泊中,一块白布正缓缓盖过他的身体,眼看着就要往他脸上罩去……
不——钟灵猛然回过神来,脑中假设的景象,令她吓出一声冷汗。
她不能再想,绝对不能再想了。她拼命地命令自己。她摇摇头,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她感觉血液乱窜,呼吸困难,好难受,好难受——她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蓦然间,一阵惶急的敲门声狂响了起来,接她的人来了,这么快?她乱极了。奔到门口,一边伸手去抹泪,一边虚软无力的打开了房门,说:
“对不起,麻烦你等我……”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哽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口来。她呆若木鸡的盯着站在门口的人,有那么一刹那,她恍惚觉得自己像置身梦中……因为,站在那儿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云樵口中出了严重车祸的常欢!
他挺立在那儿,苍白、憔悴、消瘦、阴郁,他的眼睛死死的、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沙哑而低沉地说:
“不请我进去吗?”
她本能的侧身让开了,常欢立刻跨进门来,顺手把门带上。好半晌,他们两人都沉默着,只是彼此凝视对方。
钟灵和常欢这样对望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隔世之感。
“你没有出车祸?”她明知故问,声音好虚弱、如迷茫、好低沉。
常欢瞅着她,摇摇头。
钟灵若有所思的看着常欢,她退后两步,憋着气问:
“你联合云樵来——骗我?”
哦!云樵!他真是心软,居然站到常欢那一边去了。“对不起,灵灵。”常欢说,带着浓厚的祈谅的意味。“从你失踪了以后,我找遍了大街小巷,报了警,也找上了征信社,但我始终有种预感,云樵一定知道你的下落,所以我一直苦缠着他,我——就差没跪下来给他磕头……你别怪他……”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云樵终于再也不忍心了。
钟灵迷迷糊糊的思忆着,浑身却虚飘飘的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她只觉得疲倦无力,只能被动的站着,被动的倾听他的话,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让云樵骗我,你撞车了?”
常欢注视了她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逼近了她,轻轻捧起了她的脸颊,又轻轻的、温柔的拭去她颊上泪痕,那样轻,那样柔,生怕碰伤她、碰痛她似的。
“我又骗了你一次。”他说,声音苦楚而悲凉。“当云樵可怜我,终于告诉了我——你的下落,我立刻就想直接来看你。可是,我又犹豫了……云樵骂我混蛋,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你,而你又是那么伤心,那么负气地离我而去的,我怕就算我见到了你,你也不肯原谅我……所以,我请云樵帮我演这出戏,先试探一下,你是不是还在气头上!云樵告诉我你的反应,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路上疯狂开着快车赶来。不过……我总算见到你了……”他激颤的一声低叹:“请原谅我吧!一切都过去了,好不好?”
他这语气,他这神态,以及他这低声下气且又混合着柔情的一番求恕的话,在抽痛了钟灵的心。她知道她再也无法伪装了,她仰着头,透过泪雾凝视他……可是,蓦然间,全部的问题都像长了翅膀似的,全飞回她的脑海中来……
钟灵猝然间伸手挡开了常欢,她凄凉的微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还不放弃我呢?我那样忤逆妈,她是不会再要我这个儿媳妇了。何况,她不是要替你物色下一任妻子吗?”她迷迷蒙蒙的看着他,压抑的说:“我不愿你左右为难,你还是去当你妈的乖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