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一个女生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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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着信,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滴落在信纸上。

  4月5日

  昨天夜里,让姑妈的信搅得我半宿没睡安稳。今天一早差点没起晚。亏了临睡前我上了闹钟。

  闹钟声把妈妈和爸爸都惊醒了,他们问我:“这么早,上哪儿去?”

  “春游呀!你们怎么忘了!”

  他们想起来,今儿是学校组织春游长城,便不再说什么。我匆匆洗涮完毕,走出家门。天微微发亮,街道上行人不多,初春的晨风格外清冽,吹在脸上象有只温情的小手在抚摸,让人觉得今天一定是个美好的一天!

  我赶到地铁车站,等车的人不多,可气的是开往火车站的车半天也没来,真让人焦急。我心里一个劲地想,可千万别误了火车。

  我正在那里坐立不安。地铁车站灯光明亮,显得没那么回事一样,一点儿不带着急的。也是,它见过各式各样的旅客,可谓见多识广。哪里象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大人,坐火车,出远门……

  我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忽然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是郭辉。他的身旁跟着他的母亲。

  我们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这招呼打得一点儿不象是学生,倒象是大入。我还客气而有礼貌地叫了一声:“伯母!”自从放寒假时见到过她以后,再也没见过。我想我的事,她一定都知道了。一个人内心不愿意让人知道的秘密,让人知道了。而这个人恰恰正在你的面前,那心情是十分尴尬的。她点点头,没说什么话,也没特殊打量我。我心里稍许踏实些。

  “这么早,你们到哪儿去呀?”我问郭辉。

  “到八宝山,给爸爸……”

  啊!我忽然想起,今天是清明节!并发现郭辉母亲手中捧一束洁白的鲜花。花,我叫不出名字,罩着一层薄薄的塑料,开得格外动人。

  一时间,我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车隆隆响着开过来了,停下了。是开往北京火车站的。我匆匆跳上车门,向他挥挥手。他和他母亲也向我挥挥手,向对口站台走去,等候开往八宝山的车。我们的车正是朝两一个相反的方向开去的。倚在车门口,透过玻璃窗,我见他挽着他母亲的胳膊,渐渐离我远去,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情的感情。火车起动很快,眨眼功夫驰出站台,明亮的站台灯光立刻消失了,眼前是黑洞洞的隧道……

  我赶到火车站时,“西铁城”他们早已经在那儿了,正在焦灼不安地等着我。我老远就看见了郝丽萍、常鸣和班上其他几位不安分的活跃分子也站在那儿。

  车厢里很挤。我们挤上去,已经找不到座位了。今儿郝丽萍打扮得格外引人注目,杏黄色白帽檐的太阳帽头上一戴,一件红绿相间的尼龙旅游衫也很时髦。自然,最能衬托出她线条美的牛仔裤,她是不能不穿的。她顾不得跟我多讲话,和常鸣叽叽咕咕,象鸟儿一样叫个没完。常鸣一定是被郝丽萍拽来的。看来,他们的关系发展迅速,已经公开化了。真行!

  “西铁城”把一个个头挺高、身材魁梧的外校男同学拉到我的身边,做着介绍;“这就是路大琳,我们班女生中最活跃的核外电子。去十湾,她和我是班上的罪魁祸首。这是六中学生会文艺委员丁然。”

  我和丁然握了握手,完全象大人一样认识了。

  “我见过你!”

  真没想到,这便是他对我讲的第一句话。见过我?我打量着他。忽然觉得似乎是在哪儿见过。高高的个头,棱角分明的脸膛,一双有力的脚穿着棕色的旅游鞋……是的,有几分熟。但我马上明白了,这不过是一时的幻觉。我并没有见过他。他只不过有些象郭辉而且。而且,也不是长得象,只是个头和气质有那么一些接近。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竟把他和郭辉叠印在一起。我的脑子里还不住闪动着郭辉刚才在地铁车站时的身影…… 我这是怎么搞的?真可笑!

  “忘了吗?上学期到我们学校赛足球,你当守门员?”丁然说罢,笑了起来。“西铁城”在一旁也跟着咯咯笑。他一定想起来当时我那可笑的样子了!

  “怎么?当时你也在场上?我怎么没注意到你呢?”

  “你光注意球了呀!最后还来了一个嘴啃泥!”

  我们都笑了!快别提那场倒霉的足球赛了吧。

  “你的确是与众不同!”丁然又说。

  “怎么?”我不是头一次听旁人这样评价我。

  “从上次赛足球到这次去十渡,充分看出你这人的性格!”

  “什么性格?”

  “男同学一样的性格!”

  “算了吧!”我使劲一挥手,“干嘛什么都归结到你们男们学那里!男同学里也有象女同学性格的,比如我们‘西铁城’同学,干事细,心地缠绵,那劲就象山西老陈醋……”

  忍不住,我先呵呵笑起来。他们也跟着大笑。

  丁然很热情,也很爱讲话,或者说很善于讲话。他口才确实不错。短短接触,我便知道了他知识面挺丰富。很崇拜那些探险的英雄。他肆无忌惮抨击学校现行的教育方法,只能培养出高分低能的学生,抹平学生的个性,缺少现代化的教育思想。而学生们毕业后,只能越来越退化,失去搏击、探险的精神,只象麻雀一样恋着自己小小的巢窝。“当然,我说的不是全部同学,只是一部分。但这种趋向正在漫延。上海比北京更严重,上海高中毕业生都不愿意报考外地大学,怕分配到外地,只想留在上海!”我觉得他说的挺对。

  人的最初第一面印象,是很重要的。既便是片面的,却也是深刻的,难忘的。

  他问我:“你们怎么也想起自己祖织活动,来十渡玩一玩呢?”

  我说:“太憋得慌了。出来透透气。”

  他呵呵笑起来。

  我反问他:“你们呢?” 风隐扫校 浪漫★小说制作室★

  “我们!老早就有这个念头了!”

  于是,他告诉我,去年暑假,他和同学们就想出去闯闯,特别想去大连看看海。爸爸、妈妈——天底下的爸爸妈妈都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单独跑出去。“这么远,你不知现在出门多很呢!住宿呀,买船票呀……”爸爸说。正巧,暑假,爸爸去大连开会,便把他带到大连去玩,省得见他整天不高兴的样子。爸爸在大连开完全,顺便带他坐船去烟台玩玩。在码头上船前,他忽然听到背后有熟悉的北京话音。一听,他就听出来了,是北京的中学生,几个人自己出来玩的,排了整整一宿的队,买到了大连到烟台的五等舱船票。他挺佩服这几个人的。上了船,他们就谈了起来。他越来越羡慕人家玩得痛快,虽然,苦点,累点!可自己,跟在爸爸的屁股后面有什么意思呀?

  “下船前,我给爸爸悄悄留了张纸条,告诉他我自己跟着这几个学生一起去玩了!我们一起还去了青岛、济南和泰山呢!这也算是我在中学时候干的一件大事吧!”

  “回家挨了一顿说?”

  “那是!不过,我的胆子也大了!”

  “又闯到十渡来了,”

  他笑了:“我挺羡慕人家美国的父母,孩子一大,什么也不管,让他们自己去闯世界!咱们可好,家长总想把孩子挂在自己的裤带上,孩子怎么能有出息!”

  在奔往十渡的山路上,丁然问我看没看前几天报纸上介绍的一对叫克劳德·赫辉和弗朗索瓦兹的夫妇?我只好惭愧地摇摇头。

  “一头扎在功课里了吧?报纸,不看吗?”他问。

  “怎么不看?”我觉得他这口气象大人,有些瞧不起人,挺不服气地反驳。

  “那就是唯独把这一天的报纸给落下了。”

  “可能吧!”

  “那我就给你补补课。这是一对法国人。克劳德33岁,他的妻子弗朗索瓦兹29岁。他们从1980年4月1日开始进行环球旅行,骑着自行车从里昂出发,六年多时间,经过30多个国家,去年10月来到中国。在中国,翻唐古拉山,遇到暴风雪;在斯里兰卡森林里,遇到大象;差点儿丧命!他们勇敢地走了过来!前些天,到达北京……”

  “真了不起!”

  “可不是!所以,他们到达土耳其时,才受到热情的款待。当地主人给他们夫妇俩做了最好的最高级的菜。你猜是什么菜?”

  “什么菜?”

  “羊眼睛!”

  我们俩都咯咯笑起来。

  郝丽萍听见我们笑,挤过来问我;“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我指着她的眼睛说:“笑你的眼睛呢!”

  “笑我眼睛干嘛?”

  “笑你眼睛美呗!”

  “得了呗,你!”

  郝丽萍美滋滋地笑了。我和丁然笑得更起劲。

  十渡的山水确实美,“西铁城”形容得一点儿不差。那山没有一点人工斧凿的痕迹,独具一种古色的清丽的美。那水更美,清得见底,没有一丝污染。而且,开阔,又偏僻,给人以一种幽静的感觉,让人觉得大自然的和谐和深邃。山风丝丝扑面,湿润而清新,真是妙不可言!如果拿它和北京那几个逛得都腻烦的公园相比,无论颐和园也好、北海也好,香山也好,都要相形见拙了。香山,有山无水,根本无法和它比;北海和颐和园倒是有山有水,不过,那山显得象盆景里搭的,那水不过是水池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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