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我的猜测。」涂静竹在病历上写了些药名,「我开了些安眠药,当你睡不着时再吃。」
傅萍没应声,显然陷入沉思。
涂静竹叹口气,重提老建议,「如果你愿意接受催眠,或许会有所改善。」
「我……」她眉心轻蹙,挣扎地垂下眼睫。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她怕极了梦里的情景。
涂静竹看出她的为难,也知道她想逃避的心态,因此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地说:「你再考虑看看,不用勉强。」
傅萍抬起头,回她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你,涂医生。」
「用不着客气,拿药单去领药吧。」
「嗯,再见。」直到门关上,涂静竹才收回笑容,素净的脸蛋有着沉思。照这情况下去,她担心傅萍的压抑逃避只会带来更大的反弹。
叩叩!
「请进。」房门开放,一道高大的身影踏入涂静竹的诊疗室。
「还在忙?午休时刻,敬业的涂医生不用吃饭吗?」男子倚着门框,嘴角噙着笑容问道。
她抬起头,脸庞顿时一亮。「大哥,我们不是约下午吗?」
「我没事,乾脆提早过来。」涂释天含笑注视两年不见的妹妹。
透过半开的门缝,涂静竹看见外头红着脸的护士,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是快进来吧,否则我的护士可能会兴奋过度致死。」
涂释天挑眉,从善如流地关上门。「好久不见,你这丫头只会调侃我。」
「欢迎回家。」涂静竹给大哥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再不回家,老妈可能会拿刀到美国砍你。」闻言,他露出苦笑,「我若太常回来,爸可能会气坏身子。」「大哥,你还生爸的气吗?」涂静竹忧虑的看着他。
涂家是医生世家,涂岳文是知名的心脏科医生,拥有一间规模不小的综合医院,他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个个都很出色。涂岳文就像天下父母,希望子女能接掌自己的事业,无奈长子涂释天对管理医院兴致缺缺,却偏爱被涂岳文归类为不务正业的艺术工作。
涂释天十八岁时,为了到国外学习摄影,闹过无数次家庭革命。涂岳文以为断绝他的经济支援,就能让他改变心意,岂料涂释天虽在异国孤立无援,却加入知名摄影师门下,以学徒身分重新学习,并半工半读拿到学位。锲而不舍的毅力和决心,让他爬到今日炙手可热的地位。
「不了,没什么气可以维持十年的,更何况是自己的父亲。」涂释天态度随意,口气却万分认真。
「你能想通就好,爸也真是固执。」
他拍拍妹妹的头,「你别担心,还是想想自己的未来,一把年纪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涂静竹不在意地耸耸肩,「当单身女郎挺自由的,倒是你……〕她瞄瞄他,露出幸灾乐祸的奸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哪,星期六的家族聚会就是你变相的相亲大会!」他皱眉地接过卡片,看都不看直接塞进口袋。
涂静竹因兄长的反应笑容扩大。「不行不来喔,老妈已下了最后通牒,她说如果星期六没看见你,你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突然,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请进。」一道纤细的身影走进他们的视线,「涂医生,我有东西……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来人忽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涂静竹身旁的男子。
「你好。」虽然同样讶异,涂释天却瞬间反应过来。
「你好……」傅萍一惊,飞快低下头,「我在外面等。」
砰!房门关上。
「大哥,你要去哪里?大……」砰!
涂静竹瞪着紧闭的门板,满肚子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萍快步来到走廊另一头,背靠着墙壁,冰凉的双手贴上发热的脸颊,心底一片慌乱。
天呀,怎么会是他……
他怎么会来医院?还在涂医生的诊疗室里?难道他也是涂医生的病患?
不,不对,他们笑容满面的谈天,不太可能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照他们亲密的态度看来,难道他们是男女朋友?
这个念头让她心口闷闷地,却不解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为何。
涂释天走近她身边,发现她手心贴着胸口,表情困惑。
「你还好吧?」傅萍吓了一跳,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你、你怎么出来了?」他笑而不答,事实是他不想让她在眼前消失,不想错过任何与她相处的机会。他不说,是怕太早吓跑她。
对方的沉默让傅萍有些不知所措,她垂着眼,透过长长的睫毛偷瞄他。
问还是不问呢?她咬着唇,在心底挣扎。
不问,她会好奇死,但问了,如果答案正如姊姊所言,那她该怎么办?
「那、那晚……谢谢你送我回家。」她决定从最安全的话题开始。
「不客气。」他挑眉,还以为她醉胡涂,忘了这回事。「隔天还好吧?」「还、还好……」傅萍因尴尬而吞吞吐吐,「我酒量不好……」
「酒品倒不错。」听见她发出几近哀号的声音,他嘴角的笑容扩大。
顾不得脸颊火红似烧,她鼓起勇气问:「那晚、那晚……」「嗯?」他耐心的等着,恣意享受她的窘况。
他想他是有点坏心,明知她脸皮薄,心底的挣扎犹豫全写在脸上,如果他好心点就应该避开这话题,或是主动提供答案,偏偏他只想看她害羞为难。
「那晚我有没有说了不该说的话,或是做了……不该做的举动?」「你姊姊告诉你的?」他嘴角可疑的扬高,同时怀疑她姊姊们究竟说了什么。
她倒抽口气,「那是真的罗?!」天呀!她真想一头撞死。
涂释天差点因她明显的沮丧而破功笑出。「她们怎们说?」
她低头不语。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这么丢脸的事,光是做了就让她痛不欲生,更何况是当着受害者面前老老实实再说一遍。
她凝聚勇气,缓缓、悄悄地朝右移动。
「嗯?」像是洞悉她想法,他不着痕迹的朝左跨一步。
她一僵,懦弱的缩回脚,暗骂自己是没用的胆小鬼。
「傅萍?」他的语气状似威严,实则隐隐含笑。
她轻轻一颤,语调可怜兮兮,「她们说……我、我抱着你不放……」她挑个最保守的动作说,将其馀更可怕的恶行隐而不谈。
「你相信?」他盯着她的发顶,几乎忍不住笑意。
这女孩实在单纯得可爱,透明的心思一目了然。有别於过往他身旁成熟老练的女人,傅萍像花丛中一朵清新自然的小白花,虽不浓郁芬芳,却散发淡淡馨香。但如果她不是如此朴素羞怯,他也不会特别注意到她。
傅萍激动地摇头,一会儿后,似乎又不那么肯定。「我不知道,我喝醉了……」「既然如此,不正好解释你的失常?」「可是……很丢脸。」她嗫嚅。
「如果我说你什么都没做,只是乖乖睡觉,你信不信?」「真的吗?」她抬头,对上他黑得发亮的星眸,心微微一荡。
「终於肯正眼看我?」涂释天戏谵地勾起嘴角。
她那张粉脸火速浮上两朵酡红,「对、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吗?」「我真的留给你姊姊非常不好的印象,是吧?」他轻声笑道。
「不是的!」傅萍想要安慰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违心之论。「对不起,她们比较直来直往……」她说得有点心虚。
他无意对这话题深究,拿出稍早涂静竹塞给他的蓝色小卡,柔声问:「星期六有空吗?我家有个小聚会,希望你来参加。」傅萍微愣地接过卡片。他们不熟不是吗?为什么他要邀请她?难道……
她心里打个突,不敢再深思下去。
「别担心,静竹也会在。」他将傅萍的沉默认作是为难。
「静竹?」她慢半拍地想起静竹是涂医生的名字。
「对,涂静竹。」提起玩心仍重的妹妹,涂释天不由得微笑。
宠溺的神情让傅萍心头微酸,先前那种闷闷的感受又兜拢上胸口,但他的下一句话却适时解救了她。
「她是我妹妹。」在光线照射下,他粗犷脸庞似乎闪闪发光,男性的浅笑随性又畅意。傅萍看傻了眼,不解他的笑容为何可以如此好看,甚至比桓哥还吸引她。
「傅萍?」她猛然回神,慌忙地垂下眼睫,懊恼自己的反常。「涂先生。」「释天,我的名字。」他给她一记性感的微笑,「你可以直接叫我释天。」佳人脸颊随即飞上两朵红云,娇羞的模样加深他嘴角的笑意。
她红着脸摇摇头,直觉认为这称谓过於亲昵。「我还是不去的好。」「为什么?你有其他计画?」他虽笑着,眼里却闪着不容动摇的光芒。
「没有……」道德感不允许她说谎。
「既然如此,何不接受我的邀请,就当是朋友的聚会。」傅萍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为什么?」「因为……」涂释天双目直锁着她澄净美丽的黑瞳,「我想了解你。」她愣住了,白皙的脸蛋因他暧昧的话语缓缓浮上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