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一回来就会来找我,我还担心你去桂林玩出了事。」
「嗨!别提了,我被人骗了,差点连这儿都回不了,我画了画却没拿到钱,你说亏不!」
「就为这个,心里烦吗?」丁玫心里有点轻蔑地。 「没钱你还不烦啊!没钱就什麽也没有。」
「真不知道你那麽重视钱!」丁攻心里更是酸楚,她现在明白她丁玫在他心里无足轻重,只听那边还在说:
「拿到这些钱,我本来是有些计划的,可现在全泡汤了。」
丁玫更加理智地收了收神思飞越的心,平静地说:
「幸亏你今天来了电话,不然你就很难找到我了。」
「为什麽?」
「我已经辞职了。」
「为什麽?」
「不为什麽,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了。」
「去哪里?」
「我爸妈在美国。」
「你是说你去了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
「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他的口气里有些自嘲,「当然,你也没必要把你的每件事都告诉我。」
丁玫心里更加委屈。
「这些日子我根本找不到你,也许你喜欢玩捉迷藏的游戏,一我不习惯,也无法习惯。」
「玫玫,听我说,可能是我不好,可……我很情绪化,你是知道的,可这些日子,我的心里只想到你。」
「是嘛?可我感觉不到。」
「见了我,你就能感觉到了,好吗?答应我,来见我。」
丁玫没有吱声,但想,无论如何总是要见他的。她问:
「在哪?」
「我的画室,好吗?答应我。」
丁玫奇怪,马旭怎样突然变得那麽想见自己,可嘴上还是说:
「好吧。」
接着丁玫打电话告诉频频下午她先去见马旭,再回频频的学校。频频只是调皮地提醒了她一句,悠着点。
丁玫心想,她会的,她当然会悠着自己,她知道怎麽做。只是临出门之前,她又刻意地收拾了一番,她必须精神昂然,要出国的人嘛!
丁玫苦盼苦等的幸福时光就这样从容而至。
还是那间她只去过一次的画室,但那里面的一切,她早巳回忆了千万遍,那一切击碎了她的心。
开门了,马旭笑着,笑得大方而迷人。丁玫的心怦然跳动。她向前迈步,与马旭贴得很近,几乎都闻到直扑过来的那种气息,只一瞬,她就避开了。
马旭关上了门,关上了门,就隔断了外界的喧嚣和嘈杂。他站在门後,望着丁玫,仅仅那一瞬间,丁玫发现了--同时也觉察出马旭眼神的企盼--他们有着一样的触动,那就是他们已经被这间小小的房间深深吸引,应该说,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比的快乐。 他捧起丁玫的脸,她已经直起身子等待着他。他们俩人长久地对视着。丁玫心里说,她真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挨着马旭的身体生存。
「看到你,我真高兴,玫玫,你知道吗?你是我近来一直相信的女人。」
直到马旭这样说,丁玫才如梦初醒。她的心里又缩紧了,变得百倍警惕。
马旭拉上窗帘,一边拉一边说。
「我喜欢灰暗的光线,这有一种朦胧美,再说,我也不愿意我们的快乐会沿着窗缝泄露出去。」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会说话了?」
「想你想的罗!」
「我不信!」
丁玫一扭头,去看墙角的那张柠檬树的画,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马旭重重地扳了一下,一股热气已经堵住了她的嘴,让她喘不过气来。
那是一个长久而又热烈的吻,几乎让丁玫浑身发软地瘫下去。突然耳边响起马旭的声音:
「这样,你信了吧!」
丁玫不明白马旭为什麽会突然结束这旷世之吻,而要证实自己的思念,其实,有的时候,什麽都不必说,都不能说,一说就是错。
马旭仔细地看着她,整齐的头发,笔挺的职业装,一副干练的女职员的派头。 「你怎麽打扮成这样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马旭忍不住地问。
「平时上班,或者我规规炬炬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的。」丁玫心里有点不舒服了。
「来到我这里,还要规规矩炬的吗?」马旭停了一下,又加一句:「我喜欢你随便散漫的样子。」
丁玫没有吱声,她明白马旭话中暗示的东西,但突然觉得无味,庸俗的-切。
「你真的要去美国了?」马旭换了话题。
「正在办手续。」
「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你怎麽哭丧着脸。」
丁玫背过了身,有些木讷的眼睛盯着立在画室的一张画,就是那棵柠檬树。十分吃力地慢慢地转向马旭,那是一双充满忧伤与绝望的眼睛,她又半天才从面孔上挤出一丝苦笑,然後摇摇头算是回答。 马旭扳过丁玫的身体,静静地将她搂了一会儿。
「去出国,又不是生离死别,干嘛这麽没精神?这一切多令人羡慕,你怎麽会……」马旭还在说。
「你也羡慕?」丁玫眉毛一挑。
「是啊!你出去了,我也能沾点光嘛,你不会不管我是吗?」
「管你?」丁玫大为吃惊。
「就是把我也弄出去呀!你会帮我的。」
是什麽东西彻底地击碎了,垮了,那种记忆的碎片再也掽不成一个完整的图案了。
丁玫看着他,这个使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她带着苦笑,从嗓子眼里在拚命地挤出想说的话: 「也许我们俩都错了,我现在才明白,我并不了解你,你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想要什麽,我有的我都会给你。」
丁玫看着马旭,说不出话来,只听着马旭在自语:
「我这个人挺简单的,有什麽,说什麽,怎麽想就怎麽说。告诉我,你想要什麽?」马旭很恳切。
丁玫伤感地环顾着这间小屋和小屋里的男人。
「这幅画吧,柠檬树。」
马旭一下子弹起来,很主动地。
「好说,我签个名就送给你。」
丁玫看他跳来跳去,拿笔舞弄油墨。签的名半洋半土「--M‧旭」。
还有什麽?可能这就是一切了。
谁也无法知道丁玫此刻的心境,丁玫只一点点微笑,作出不太在乎的样子。其实怎麽会不在乎呢?每个人的心就是一个世界,也许丁玫是一个多欲求的女子,正在需要抓紧一些东西,那是什麽呢。
是的,丁玫的确应该抓紧抓住一些东西,那就是生命,谁知生命又是什麽样子,而丁玫在经历了这样的情绪起落,毕竟是一件痛苦的事,现在,面对马旭,面对「柠檬树」,只需要自己的情绪平稳便算了。
丁玫突然问自己:「我今年几岁了?」
天色已经全黑了,雾都细雨霏霏,风很凉。
丁玫抱着那幅不大的,柠檬树、的画走在去频频学校的路上,是什麽歌里唱的「对爱太专注,容易孤独」。她现在觉得,已经发生的一切都宁静如水,风慢慢地吹,她也刚刚开始体会那种不知不觉地泪流满面的滋味。 她闻到空气中有一股酸酸的柠檬香。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