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页
		 
		   
  “和你拥抱之后呀!”仙儿星眸半张,天真却含妒地扫向楚孟扬。
   
  “荒唐!”怎么跟她解释此等人伦之间……属于幼稚级的基本常识呢?“单单肌肤相亲是不可能使人受孕,必得像你我昨夜与今日这般缠绵缱绻,明白吗?”脸上一迳挂着狡黠的笑意。
   
  “真……真的吗?”吸足一口气,她翻身出其不意地压住他,单手托腮,一手轻戮他的胸膛。“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说。”只要不过分无理,他都会应允。
   
  “是这样的哦,”她换了姿势,让自己趴得舒服点。“我很清楚你有很多红粉知己,个个妩媚动人,绝不在我之下,而且她们也都争破头想嫁给你,好当憩园的女主人。我很感谢你大发慈悲,把那么好的机会送给我,可我实在碍难接受,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呃……”她突然有点心虚。“起码没喜欢到想和你白首偕老的程度,所以,能否麻烦你高抬贵手,放了——”
   
  “办不到。”他悍然打断她的话,将话题一转,“你如何得知苏月琪怀了孩子?”
   
  “昨儿在憩园后院,她亲口告诉我的。”既然谈论主题非关她的终身大事,他就没理由老霸住人家的身子。
   
  仙儿才挪开上身,楚孟扬马上又将她拉回原位。他喜欢承载她的重量,这让他莫名地有种安定的温馨。
   
  “她向你谎称孩子是我的?”哼,亏她还敢大言不惭、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犹是清白之身。
   
  “她是没明说,但是事实俱在不是吗?整座憩园上下百余名男丁,就只有你碰过她,不是你会是谁?”她自认分析得十分透彻,还不时点点头加强话气。
   
  楚孟扬被她滑稽的神情逗得纵声狂笑不止,昨夜的阴霾似乎悉数从他身上褪去,不留半点痕迹。
   
  “你笑什么?”
   
  “笑你愚不可及,居然生出此等傻念头。”他捏住她的鼻儿,强迫仙儿吻他。
   
  “你敢发誓,那孩子的确不是你的。”如果是刘佑恩的,苏月琪又何必大老远跑来投奔他?
   
  已然出阁的女子,尚能自称是处子吗?罗敷有夫,岂能寅夜另投他人怀抱?
   
  ……欸!人类的世界好复杂!仙儿想得快胀破头了,也想不通这许多曲曲折折。
   
  “不是就不是,何必立誓。说不定她连怀孕都是骗你的。”
   
  苏月琪到达憩园的当天,楚孟扬便派左从风到山西打探刘佑恩的下落。
   
  原来苏月琪婚后并不幸福,刘佑恩性好渔色,一连纳了四名小妾,还经常拳脚相向,丝毫不眷念夫妻情分。三个月前,他藉酒装疯,又将苏月琪打得遍体鳞伤,愤而离家出走。当时苏东启尚在寿阳当差,她不去投奔自己的父亲,却不远千里寻至洛阳,要求楚孟扬收容她,实在有违常理。
   
  “是真的,”仙儿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容他随意搪塞。“我看到她微突的小肚子,约有这么大。”白皙的柔荑在空中比了比。
   
  “噢?”照这样判断,至少该有三、四个月了,那晚他怎么没留意到?粗心。
   
  “由此可见,她腹中的胎儿确实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嗯?”仙儿疑惑愈深。
   
  还搞不懂?
   
  楚孟扬咬住她的耳珠子,低喃数语,她才恍然大悟。
   
  哎哎哎,没脸到家了。她倏地满面红潮。
   
  “不要紧,这些事……等我以后再慢慢教你。”他挺身,一举攻占她微启的朱唇。这次,他要她体验宁为女人的欢愉,在她身上印下深沉的、属于他的烙痕,以最甜蜜绸缪的方式……
   
  ∮ ∮ ∮ ∮ ∮
   
  “你总不能整天坐在房里哀声叹气,对不对?”仙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迭犯天条后,竟然还能放心昏睡至晌午才幡然醒转。
   
  穿束整齐,移坐铜镜台前。镜里的人儿依旧娇美,甚且多了一分醉人的韵致。
   
  这岂是神仙该有的神态?
   
  她扪心自问,的确不由自主地掉入感情的泥淖,而且越陷越深。
   
  爱怨嗔痴原来来得如此容易,一不留意便耽溺其中,无法自拔。
   
  她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小小仙子,一知半解的修行者。抵抗诱惑最有效的方法不过是闭上眼睛,然后令自己掏空成“无”。
   
  但哀哉众生,谁不为五欲所折腾?她已身陷红尘,如何逃脱得了?
   
  才一下下,又思念起他“吓?!”一根棍棒凌空扫过,好险她及时闪避,不然就算没死也只剩半条命。
   
  “你这是干什么?”
   
  苏月琪拧着一张臭脸,朝她虎视眈眈。“瞧你做了什么好事?小人!”
   
  不用问,凌乱的被褥和那摊殷红印记已清楚告诉她,这个信誓旦旦要替她讨回公道的狐狸精,背地里使了什么奸计。
   
  “对不起。”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说破嘴苏月琪也不会相信。
   
  “死没良心的小蹄子,你——”
   
  她根本没资格发脾气,这里是楚孟扬的地方,他爱跟谁好就跟谁好,关她何事?可,她咽不下,也受不了,她千里迢迢可不是为了赶来看他移情别恋。
   
  憋不住心头怒火,操起木棍,又是一顿乱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就是那个假惺惺的倚红院妓女,算我瞎了狗眼才会相信你。说的好听是为了何水旺的病,不得不暂时委身憩园,呸,他人都死了百八十天了,你还有兴致——”
   
  “停!”仙儿戛然停住脚步,转身抓住苏月琪的双耳,惊问:“你说水旺伯他怎么了?”
   
  “死了!”装蒜?!白她一眼聊以泄恨。
   
  “怎么死的?”
   
  “病死的!还能怎么死?放手啦!”睨见仙儿一脸惨澹,方知她的确不晓得这件事。
   
  仙儿宛如当胸遭人重力一击,痛入肺腑。
   
  “喂,我们还没把话说清楚呢,你上哪儿去?”
   
  她紧抿着唇,绵邈的思绪,一步夺门奔向大街。气急败坏地,恨不能一刀剁了楚孟扬那个假仁假义的混帐东西。
   
  夜幕行将垂落,忽然下了一场雨。不大,却密,如细粉扑到脸上,纠纠缠缠,牵扯不清。
   
  她犹似行尸走肉,挨挨蹭蹭,催迫自己去面对现实。
   
  远处飘来禅院的晚钟。欸,一场愚弄,赔上一切。只觉身心俱疲,她诚然太傻。
   
  早市的摊贩已经打烊,重新占据街头的是夜市的小商家。
   
  仙儿在天后宫旁问到一名水旺伯的老邻居,老妇人未语先垂泪,详细描述那场人间悲剧,末了还不忘叹咒老天爷不长眼睛。
   
  ……在她承欢之际……悲从中来,仙儿瘫软在庙口。好不甘心!
   
  “‘我痛……’他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完就死了,连呻吟都来不及。”老妇人摇着头,感叹好人做不得。“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不值得呀!”
   
  仙儿禁不住这青天霹雳,她暴怒起来,完全失去理智,火焰一下子窜到四肢百骸,横冲直撞想找楚孟扬索命去。
   
  “且住!”一条胳臂不顾男女之嫌由后头搭上她的肩膀。
   
  “阿郎?”他在这里做什么?“让我走,今天没空跟你磨菇。”
   
  态势不对,她脸上腾腾的杀气骗不了身经百战的江洋大盗。
   
  “你不是他的对手。”阿郎仍是粗布短衣的装束,金发碧眼,置身清一色中原人士之中,倍显突兀。
   
  “何以见得?”看到他,仙儿就有气。妄称侠盗,偏没胆去偷区区一幅微不足道的字画,还——嘿,等等,昨儿那场“业障”他也有份,若非他拿箭射她,害她无力反抗,她也不会沉沦至万劫不复……但,她浑身上下为何没有伤痕呢?这西方妖孽肯定使了邪术,蓄意陷害她。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会错意喔。”她不知道自己长得很美,很容易教人想入非非吗?阿郎右手往左前方指去,“他来了。”
   
  约莫上百名漕帮的徒众,簇拥着楚孟扬,街上的行人纷纷走避。在洛阳百姓的心目中,他的地位无疑又往上提升了好几倍。
   
  居和堂的海盗长年接受朝廷狗官的豢养,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然大伙只是敢怒不敢言,谁也没那胆量在太岁头上动土。
   
  长期以来,他们渔肉乡民,为所欲为,早已触犯众怒。这回被楚孟扬一举剿灭,真是大快人心。
   
  仙儿隔着数丈之远,眺望蓝呢轿上威风凛凛的楚孟扬,一时柔肠百转。
   
  她最初的情爱充满激越缠绵,可是在悱恻相偎与温柔拥抱过后,他们却又像两个无缘的陌生人。即使不修炼成正果,他也绝非她得以托付终生的良人。一个沽名钓誉、为富不仁的俗物。
   
  仙儿木着脸,转身走向出城唯一的林荫道上。
   
  “怎么闷不吭声就走了?”阿郎跟上来,绕富兴味地端注她轻愁拢聚的黑瞳。
   
  “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