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薇正待入睡,忽闻门外有人吟诗。是苏放?
她轻着披风,推开房门,见苏放斜倚亭中,她轻轻袅袅地越过两人房前的院落,
步上凉事:“夜探了,怎么还不睡?”浓郁的酒味让她习惯性地皱着鼻头。
制曲选料必须在早晨嗅觉最灵敏时进行,他还在喝酒,明天怎有精神?
苏放举起酒壶,潇洒地饮落一口:“别担心,你何时见我误事?”
杜薇点点头,接着沉默了半晌,微闷的天气让她辗转难眠,可深夜跟狂饮的苏放共处,气氛委实诡异──她清清喉咙:“嗯……我回房了,晚安。”
“慢着,”苏放低沉的嗓音由背后传来:“如果不会累,陪我一下。”
杜絮转过身来,走向桌前,嘴里却念着:“我又不喝酒……”
“无妨,明月当空,聊聊也好!”
杜薇坐下,双手搁在桌上:“自己一个人喝,不闷吗?”庄里没有第二个人,她又不喝酒,苏放确实只能独自喝酒,可是在挹欢院里人们总是吆喝着对酌,独酌的苏放看来有点颓废。
苏放洒脱大笑:“独酌有独酌的情趣。李白是与月亮、影子对影成三人,今晚加上你及你的影子,我们还胜过他两人呢!岂不热闹!”
“歪理!”杜薇轻碎:“人家是诗仙耶,你倒好意思相提并论!”
呵呵呵!苏放仰天大笑:“我是酒王,论起酒来,李白犹逊我几分!”话里尽是狂妄的自信。
杜薇无奈上望:“是是是,你是酒王!”俏皮的反问:“我倒考考你:喝酒还有多少名堂?”
“独酌、对酌、并酌、放酌、壮酌、狂酌、艳酌,”苏放一口气说完:“称为酒之七酌。”
“咦?”杜薇好奇地问,明亮眸里闪闪生辉:“真有这么多名堂!”不过随口问问,没想到酒的学问还真不少。
“那可不!”苏放斜睨了她一眼:“莫非你以为酒徒尽是些是难登大雅之堂的粗鄙野夫?”
杜薇正想点头,瞥见苏放起眼晴,忙不迭举起双手:“不敢不敢!”开玩笑,苏放身为酒庄庄主,以制酒为业,又嗜酒如命,如果坦然说出之前真的是这样认为的,怕不气坏他了。
杜薇偷觑苏放俊朗的脸庞,其实,在挹欢院时确实认定酒色财气是沆瀣一气,教人不耻!直到这阵子跟他相处下来,才发觉他虽嗜酒,却学有专精,胜过那些藉酒装疯的鄙夫太多太多。
他从不刺探她的隐私,接纳她不能提及、不堪提及的过往。在苏放全心的包容之下,她才能寻回被苦苦压抑的率性自我!
在杜薇沉思间,苏放又灌下一口酒,缓缓吟出:“深夜归来常酪酊;扶入流苏犹未醒,醺醺酒气与兰和。惊唾觉,笑呵呵,常过人生能几何!”
杜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是韦庄的天仙子!”这首“醉归”启蒙师傅认为意涉劝人饮酒,难登大雅之堂,一度还禁止她念呢!却不知反骨的她是越禁越想接触。
苏放眼底一抹微讶闪过,旋即赞赏地说:“好学问!”这小妮子必然出身不凡!
他接猜又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杜薇迅速接下:“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两人相视一笑,一齐喊出:“曹操的短歌行!”
他们乐得前仆后仰。直至喘不过气来,杜薇才笑着说:“又是杜康!这下我总算相信杜康酒有名了!”
“是啊!传说杜康让天子封为酒神,死后又让玉帝召去酿御酒,后人还穿强附会出 '杜康醉刘伶'的故事呢!”
杜薇兴冲冲地追问:“杜康醉刘伶?那是什么故事?”处在深闺,她对于这些乡野村剧一无所知。
苏放浓眉微挑,“传说晋代,已成仙的杜康奉王母娘娘之命下凡,在洛阳龙山时近开了间酒店,点化私自下凡的酒童刘伶,刘伶嗜酒,闻香而至,连饮三大碗之后便醉上三年!”杜康醉刘伶在酬神庙会、节庆时常常搬演,她……居然对这出寻常人耳熟能详的戏码感到陌生?见她听得津津有味,苏放不着痕迹的问:“你没看过这戏?”
“没有耶!”杜薇毫不迟疑地回答。大眼里兴致盎然:“刘伶真的连醉三年?一千多个日子耶!”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欣喜的娇俏让苏放微微一动,走出阴霾的杜薇,是那么的天真娇媚!
“嗯!”见她睁大水眸摆明了不信,苏放优雅地举起酒壶,让琼浆玉液缓缓流入喉间,这才慢条斯理地解她疑惑:“其实,像这样会醉人千日的酒不只杜康会酿,传说北朝时的刘百堕也曾酿出让人酒醉不醒的酒。有一名官人带着这酒去上任,半路遇劫,土匪得逞后耐不住酒香当场狂饮,以致于酪酊大醉,终至被擒。后来人们称这种酒为『擒贼酒』”
杜薇不服地嘟着嘴:“也许是稗官野史言过其实了,或许那强盗根本酒力不胜,才轻而易举地醉倒!”什么擒贼酒?名字既不雅又不美,奇奇怪怪的!
苏放双指一挟,捏上她粉嫩的颊,“后来还有一位名叫狄希的人,造出千日酒。他的朋友不信,仅是讨了一杯喝,谁知一回家就这么醉上三年!直到时间到了,狄希才排除众难地起开棺桩,救出大醉方醒的朋友来。”
杜薇半信半疑地望着一脸笑的苏放:“你没诓我?”
苏放伸出手掌:“句句实言。”她愣愣的模样可爱极了!
杜薇急切地攀着他的臂膀:“那你呢?你能酿出让人醉上千日的酒吗?”太神奇了。她一定要亲眼看看这种酒!
苏放爱宠的拍拍她红嫩的脸颊:“能。我是酒王,忘了吗?”
“我要看、我要看!”杜薇兴奋得直跳。毕竟才二八年华,骨子里又是活泼的性子!
苏放的黑眸倏地变暗,呼吸更显浓浊。她没发觉丰满的胸此刻正密不可分地贴住他的手臂,每一次不经意的摩擦,都带来教人酥软的震撼。
丝毫没察觉自己带给他的甜蜜折磨,杜薇拢的越紧:“好不好嘛!让我看看千日醉!”跟他撒娇,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严谨的爹娘只会再三叮咛:坐莫摆腿,笑莫露齿。从来不曾放怀地抱过她、听听她心里的话。
她以为此生就要局限在既定的框框里,做个跟娘一样的官家夫人,终老一生。
她认识的人里,苏放是最好最好的人了!他从不对她设限,也不会叨念: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温柔地给她完全的自由,并包容她所有的习性。
在他身边,杜薇觉得不再有男尊女卑的冬烘思想,他给予她平起平坐的公平对待。
从来不知道,撤娇,原来是这么地容易。
杜薇想:如果能够就这样一直一直待在苏放身边,当他的红粉知己。做女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当“红粉知己”就心满意足了吗??
如果她愿意坦然面对自己的心,会发现其实在心底深处,隐约地有着一份期盼,希望与他永不分离。然而,在苏放态度不明的此时,付出越多,将来怕都将无法收回!因此,杜薇只想默默陪着他,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守在身旁。
不管时间是否短暂,至少她曾经拥有过甜美的时光。
杜薇环住他的腰,静静数着他平稳的心跳声,贪婪地闻取隐藏在酒味之间、属于他的淡淡气息。
苏放抚起她的下颚,暗哑着声音说道:“明天,我们就到窖里去。”最后一句话是贴着她柔软的唇瓣说的:“不过,现在我要收点带路费。”她的唇甜美得让人忍不住一尝再尝!
他的靠近让杜薇心跳漏了几拍,热烫的呼吸更让她心荡神驰。
刚毅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酒味架构出危险的氛围,杜薇正为他暖昧的话语思忖着,碎不及防地,苏放突然吻住微张的小嘴,将她的愕然吞进腹里。
呃!
两唇相触的那,杜薇的脑里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响应,只能闭上眼晴,避开苏放贴近的脸,愣愣地接受他的探索。明知超越“朋友”的范畴,面对他的掠夺却无能阻止。心底甚至有些期盼。
有别于白天的调笑,夜晚的苏放更显邪肆,他恣意地吸吮,温柔地探究她嘴里的芬芳。
闭着眼睛,感觉更显敏锐。杜薇的唇瓣敏感地感受到苏放灼热气息中的渴望。来自他心底深层的浓烈渴求,从湿润的唇间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
从第一次为了救人而不停运气给她的时候,苏放就不曾忘记她柔软的双唇带来的致命诱惑。为了让她能够适应,他等的够久了!苏放慢慢地加深这个吻,蓦然,温热的舌触及丁香小舌。
嘎?
突如其来的触感让杜薇躲避不及,直觉想闪!在小小的方寸之地里,怎样也躲不开他坚定的搜索。
她的不知所措惹来苏放的轻笑,杜薇睁开眼晴,半羞半恼地看着他,却在看见眼前含笑的容颜时立刻闭回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