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动了。
  女人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听几句动听的话,只要拍拍她们的手臂,只要稍微和颜悦色,她们便会去卖命。
  甚至不需要骗她们,她们本身已是编故事的能手,再不开心的时候,她们也会安慰自己,添一件衣服,买一盒胭脂,第二天又凄酸的起床再一次做人.
  你看,小张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感动了我!
  我已经要报他的知遇之恩。
  “喂,喂,美芝,你还在吗?”
  “在。”
  “下班我在电梯口等你。”
  又是电梯。
  心情是完全不一样了。
  假使小张是他,才算称心如意,现在退而求其次,总有点勉强。
  命运总是这样。没有人拿到过一百分,要不就委屈一下,要不拂袖而去。次货总比没货好,于是我们安慰自己:“退一步想。”
  就是这种琐碎的委屈,加在一起,使人憔悴。
  有几个人可以执着地耐心等候他的理想?为了避免吃更大的苦,总是半途妥协,沉默地依俗例过他的下半生。
  这样推测下去,假以时日,小张不难演变成为我的对象。
  他活泼健康。光明磊落,但我心目中的配偶尚不止如此,我是有点虚无飘缈。
  要求太过高不是好事,令晚要出去尽欢。
  下班,拢拢头发,补一点妆,磨多十分钟也好,女人不是爱迟到,而且怕早到,我们脸皮薄,不能忍受站在大堂等人驾到。
  我张望一下,他已经到了。守时,也是个很大的优点,至少表示他在乎。
  他看见我,表示极大的欢欣,迎上来向我保证,“我知道有个吃法国菜的好地方,你会后悔跟我出来,因为在那种地方,你不能节食。”
  多么风趣。
  我没表示什么。
  电梯门打开,我一抬头,便呆住,是他,是他。
  不过今日他身边有人。
  有一位艳女郎,最新的发型化妆与衣饰,紧紧靠在他身边,十分娇嗲。这种女子曲线另有一功,可以紧紧贴在男人身上,天衣无缝,黏成一块。
  他也见到了我,一怔。
  他怎么看小张呢,这时小张正滔滔不绝的对我介绍法国莱。
  他以目光同我打招呼,牵牵嘴角。
  我无奈伤怀的看着他,很是眷恋。
  又遇上了,可惜大家身边都另外有人。
  他的,是他之同道中人。我的,是我之同道中人。
  那位小姐娇滴滴的说:“房子过了户,了一件事,下个月可以放心发帖子。”
  这时小张的目光也被这对俊男美女吸引,停了嘴,不再说海龙王汤。
  那位小姐低声问他的伴侣,“你怎么不说话?”
  他不回答,点起一支香烟。
  小姐发娇嗔,双眼水汪汪,旁若无人。
  幸亏这个时候,电梯到了楼下,我们不必被逼观看话剧。
  我低着头先走出去,小张又开了话题,这次是说葡萄酒。
  走到路边,我终于忍不住,回头望一望。
  碰巧他在上车,也回头看我。
  小张拉我,“走这一边,美芝。”
  我收回目光,回到现实世界,跟小张走。
  “你有没有看到那一对男女?”
  我茫然。
  “你看你,不知在想什么,”小张笑,“是当令最红的男女明星呢。”
  我低下头,“我不大看电影。”
  小张忽然很温柔很温柔的说:“不要紧,我还是一样的喜欢你。”
  我再一次被他引笑。
  “从明天开始,我接你上班,等你下班,不过先让我们喂饱肚子再说……”
  我说:“我要吃蒜头面包。”
  真的,在一架电梯内发生的事,怎么可以作准?
  那么小的空间,那么多镜子,容易产生幻觉,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我把手插进小张的臂弯,学着那位艳女的样子,作小鸟依人状。
  凡事与众不同是行不通的。
  我吁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