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决定把功课做好,同时,与家人多相处。”
  “周末要不要与我们打球?”
  正印摇头,“你们去吧,我陪父亲钓鱼。”
  是这样,至惠与正印恢复友谊,直到今天。
  可是稍后张文政连至惠都不理睬了,毕业后,两个女孩子与他失去联络。
  正印终于熄掉储物室的灯。
  第二天,把照片交给秘书。
  “只得这么多资料?”
  “嗯,不然,也不必委托私家侦探了。”
  秘书耸耸肩,“只得一试,”停了停,“这人,是谁呢?”终于好奇了。
  “一个朋友从前的朋友。”
  正印才不愿与他扯上关系。
  至惠同她午餐,直抱怨本都会男生的素质差。
  “……都像盲头苍蝇,没命价刮钱,可是你看刮到的那一群,嚣张跋扈,嘴脸丑陋,既无学养,又无修养,个个身边搭着一个小明星,看过心伤。”
  正印只是笑。
  至惠继续发表她的宏论:“要找得体的男人,恐怕要到台湾,那里有真正的世家,自幼逼着他们打好中文底子,随后又往美国受教育,态度雍容,你别以为他们大男人作风,那样才不占女人便宜,会得保护女人。”
  “是是是。”
  “人家白相人像白相人,生意人像生意人,还有公子哥儿像公子哥儿。”
  “你几时去台北?”
  至惠很怅惘,“我若长得美,一定去。”
  “大家觉得你已经够漂亮。”
  “还不够,他们喜欢的是另一个类型。”
  正印笑,“我也听说是,要求不简单。”
  正印并没有把真假张文政一事向至惠披露。
  稍迟,待掌握到着实的证据,才全盘托出。
  现在,像侦探小说的情节,且先卖一个关子。
  翌日,那名私家侦探到正印的办公室与她打交道。
  他是一个年轻人,姓郭。
  “邵小姐,我们会先着手到建筑师公会去查,然后才找上门去。”
  “拜托。”
  小郭欠欠身离去。
  他办事十分得力,三天后就有了消息。
  “邵小姐,找到了。”
  正印伸长脖子等待消息。
  “他在政府机关任职,七年间只升过一次,已婚,育有三个女儿,分别是七岁、五岁与三岁,据他同事说,他是个好好先生。”
  正印张大嘴,听上去平平无奇,活脱似个中庸的公务员。
  “他妻子并无工作,是名家庭主妇,这是他与家人的近照。”
  正印急不及待的看照片。
  她不相信照片里的人是张文政半秃头, 有点胖,西装外套旧了,不称身 ,纽扣扣不上,还有,他的孩子也十分普通,并非小安琪儿。
  邵正印瞪大双眼。
  这是她们的偶像张文政?
  私家侦探小郭一直微微笑,象是看穿了正印的心事。
  此刻,比他出色十倍八倍的男生,都要遭到白眼。
  真不能相信曾经一度她最盼望的一件事会事他有电话来。
  不可思议。
  照片下还有一叠资料,是他进政府机关的年月日,此刻任职哪个部门,还有,薪水与津贴若干。
  收入简直微不足道,正印去年拿了廿二个月的奖金,单是这笔款子,张文政要做五年。
  正印说不出话来。
  这么平庸!怎么向至惠交待?自那一刻起,正印决定永远不向至惠提起这件事。
  她抬起头来,“不会是搞错了吧?”
  小郭笑,“声誉保证,如假包换。”
  “我的天。”
  小郭忽然开口了:“可是,他家庭生活十分幸福,妻子体贴,孩子听话,邵小姐,有时,做人毋须名利双收也能得到快乐。”
  这是该名聪明的私家侦探教训正印的势力眼。
  正印立刻汗颜,“是是,说得对,请把帐单寄来。”
  小郭站起来,欠一欠身,预备告辞。
  “怎么样可以见到他?”
  “他在工务局上班,市民若有投诉,一定有途径找得到他。”
  “谢谢你,郭先生。”
  “不客气,”那小郭想了想,忽然叹口气,“这一代的女生,精明漂亮能干的确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邵正印谦逊曰:“哪里哪里,岂敢岂敢。”
  过两日,正印得到一个借口,找上门去见张文政,她要亲眼看到才肯相信。
  正印有一个朋友在电视台新闻部任职,有市民向他们投诉屋后违章建筑,正印便跟了上去。
  招呼那位记者朋友的正是张文政。
  他一出来正印便知道不错是他,五官依稀还有当年的样子,只是被发胖的颊肉挤住中间一堆,仔细看,一管鼻子还是笔挺,不过,谁会那么细心观察。
  乘记者朋友随人去找资料,正印咳嗽一声,轻轻问:“张先生,不知你可记得我?”
  张文政抬起头,看看面前这位衣着时髦,脸容秀丽,姿态成熟大方的女子,不敢怠慢,赔笑道:“你是”
  “我是你港大师妹邵正印。”
  他呆住了,然后,脸上现出平时少见的光彩,“邵正印,你长大了,可是,你念的是经济系呀,怎么跑到电视台工作了?”都想起来了。
  正印黯然,可见真是他,要不要命。
  她挂上一个笑脸,“这是我的卡片。”
  张文政收下,没仔细看,他说:“我记得你有一个好朋友,两人在大学里像双妹唛,她叫邹至惠是不是?”
  “正确。”
  “你们好吗,电视台生涯据说很忙碌?”
  的确是位好好先生。
  记者朋友回来了,正印没有理由再留下去,便向张文政道别。
  他笑道:“我的大女儿一直希望有机会参观电视台。”
  正印答:“没问题,同新闻部联络好了。”
  回到公司,为这次邂逅纳罕了半日。
  该不该告诉至惠呢?
  合盘托出,抑或隐瞒真相?
  正在此际,至惠推门进来。
  “正印,”她兴奋得不得了,“我带你去看张文政。”
  嘿,正印冷笑一声,她也正想带至惠去见这个人。
  “今天晚上有个酒会,他会在场,我与你一起去。”
  原来是假张文政。
  “我懒得补妆更衣了。”
  “去,我一定要你去。”
  正印似笑非笑,“你不怕我同你争?”
  至惠一怔,笑起来,“你不是那种人。”
  “别太高估我,我亦非常渴望找到优质男伴,大打出手,大失风度,在所不计。”
  “那么,就公平竞争吧。”
  “也罢,”正印好奇心来了,“就跟你去开开眼界。”
  正印也并没有作任何额外打扮,就跟着邹至惠去看假张文政。
  至惠真是抬举他,至惠心底那一点天真之火始终不熄,正印非常佩服欣赏。
  至于她,她早已练成神功,再也不作任何非分之想了。
  正印为这点惆怅。
  她看到了假的张文政。
  高、瘦、打扮得十分整洁,黑西装灰领带白衬衫,脸上有孤傲之色。
  邵正印对这种男生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现在喜欢大方成熟的男性,凡事气量大,不怕吃亏,笑笑算数,懂得生活情趣,会得体贴照顾人,幽默感丰富,还有,有点事业基础。
  男人与男孩是有分别的。
  对于真假张文政,邵正印望而却步。
  正印对至惠说:“去呀,上去同他讲话呀。”
  至惠踌躇。
  “你不是渴望与他重逢?”
  “正印,你陪我过去叙旧。”
  “啐,开玩笑,我早已过了‘先生贵姓,去什么地方玩多’的岁月了。”
  “正印,你说话真难听。”
  “况且,人家快同李千金订婚,趟什么浑水。”
  “奇怪,李小姐看中他什么?”
  “他的气质吧。”
  “他的确有书卷气。”
  “有什么,就得服侍什么,”正印笑,“那是很累的一件事,李千金有得是时间精力金钱,才不怕他的气质,可是我同你为生活频频扑扑,最好找一个毋须照顾的人。”
  至惠不语。
  “换句话说,与其追寻真爱,不如物色伴侣。”
  “太消极了。”
  “相信我,婚后三年,金童玉女都变为柴米夫妻。”
  至惠苦笑。
  “过去打个招呼,不要紧啦。”
  至惠并没有移动玉步。
  正印笑了,两人心意相同。
  “来,我们去喝清酒。”
  至惠伸出手,搭着好友的肩膀离开酒会。
  她告诉正印:“当年我最渴望的事,是他会打电话给我。”
  正印笑说:“那一年一定是热昏了头了。”
  “必然是。”
  “相信我,这种男生,此刻倒贴你一百万美金,你也不会收货。”
  “外型还不错呵。”
  “不过不去理它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与我们无关,人家一样有家庭有妻女。”
  街外夜凉如水。
  至惠看着天空,感喟曰:“晃眼多年已经过去。”
  正印答:“谁说不是。”
  “当年的愿望多简单。”
  “你不遗憾吗?他始终没打电话来。”
  至惠笑笑不答。
  正印心中却想,幸亏没打来,不然,今日,带女儿去参观电视台的可能就是她邵正印了。
  那并非她那杯茶,不不不。
  三四零号
  移民之后,杨碧如的生活不过不失。
  居住环境当然比从前好,早晨起来,在园子打个转,消磨大半个小时,轻而易举,不管开太阳抑或烟雨蒙蒙,碧如都觉得是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