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王小姐。”
  “什么事?”
  “那天我等不到阿清,请你去看戏的事。”他看我一眼。
  “啊,无所谓。”我心里有一个疙瘩,但是不说。
  “其实我只是不想浪费一张票子。”他告诉我。
  “啊。”
  “后来我看出你不开心了,”他笑,“所以马上就走。”
  “我的确有点不开心,那天我原本想睡午觉的。”
  “哦,那真是对不起了──你有点冷若冰霜。”
  “是吗?”
  “阿清却热情如火。两姊妹的性情有很大的差别。”
  “也许是。你喜欢阿清吧?”我问他,“有没有?”
  “有,当然喜欢,谁不喜欢呢?”他坦白的说。
  我缓缓的低下了头,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得很。
  隔了一会儿他说:“但是阿清男朋友实在太多了。”
  我依然看着窗外。原本刚刚起来的一点欢乐,消失得无影无踪。车厢内忽然冷了下来。
  阿清真是个胜利者,她如此对一个男人,这男人还会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她。她为什么这样幸运?
  我真是太不明白了。而我呢?我又为什么这样?
  刘天威看了我一眼:“请恕我的坦白,王小姐。”
  我暗中叹一口气,心想我何必不大方一点呢?
  何必要耿耿于怀呢?我一定要轻松一点才好。
  于是我说:“叫我阿洁好了。不用王小姐王小姐的。”
  他笑笑,“很漂亮的名字,你们只有姊妹两人?”
  “是的,父亲先去世,然后母亲──”我有点难过。
  “是的,我也听过阿清说。对不起,提起这些。”
  “没有关系。多年来没有一个朋友,也没说过这些。”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他看我一眼,笑笑说。
  朋友?我不是指这种朋友,打招呼的朋友有什么用?
  但是这话我又说不出口,我只是低着头不出声。
  “到市区了。”
  我抬头一看,看到了灯光,果然是到市区了。
  我如释重负似的舒出了一口气,肚子忽然饿起来。
  “要不要吃点东西?”刘天威忽然之间问我。
  他真的好像很解人意的样子,我点点头,“好。”
  “喜欢吃什么菜?”他问我,“中菜还是西菜?”
  “我不比阿清,我是很随便的。”我告诉他,“什么都行。”
  这话出了口,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对,好像在恶意批评阿清似的,我到底是她的姊姊啊。
  “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会儿?”他问!“还是直接去?”
  “就这样好了。”
  于是我与他去吃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但是这一顿饭吃得很自在。
  饭后他结了账,我向他道谢。
  “谢我?这是很应该的,”他说:“你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应该?谁说女人吃男人是应该的,你才奇怪呢。”
  他笑了,不响。
  隔了半晌他说:“你与阿清,实在大大不同了。”
  我不知道这算是恭维呢,还是什么,反正谁都知道我与阿清不同。
  但是有时候我会羡慕阿清,阿清却永远不会羡慕我。
  分别就在这里,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我又何必说呢。
  至于这个刘天威,不过是阿清许多追求者之一罢了。
  我最好当他是普通朋友,否则的话,自讨没趣而已。
  那天他开看那辆小车子送我回家,我在门口向他道别。
  他问我,“阿洁,下次我可否约你出去玩呢?”
  我有点意外,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呆在那里。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出去看一场电影之类的。”
  “哦,那样。”
  “如何?”他看看我。
  我原可以大方的答应下来,但是他毕竟是阿清的朋友。
  “好吧。”我说。我不想太小家子气,才应允下来。
  “再见。”他欢愉的说:“我打电话给你。”
  他走了。
  到了家里我就想,阿清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一定生气。
  不如先与她说明了吧,我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
  阿清很早就回来了,她把外套一脱,就瞪着我。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她问:“我到处找你。”
  “我觉得没什么好玩,先回来了。”我冷静的说。
  “谁送你的?”
  “刘天威。”
  “他?”阿清惊异地问:“是他吗?很奇怪。”
  “是的,他请我吃了一顿饭。”我告诉她。
  “是吗?”阿清笑了,“他对你有意思,倒是好。”
  “什么好?”我问她。
  “你别多心,姊姊,我是说:要是他来找你,你也多一个朋友散散心,是不是?”阿清说。
  “你不会介意吧?阿清。”我问她,“他是你的朋友。”
  “噢哟,我像他这样的朋友,多得发昏章第十一!”
  “你不在乎了?”我问阿清,“以后可不准生气。”
  阿清笑,“你放心,姊姊,其实他与我根本是初相识。”
  “初相识?”
  “朋友介绍的,第一次与我出去就说爱我,傻子!”
  “什么?”我黯淡的问:“他第一次见你就说爱你?”
  “可不是,把我吓个半死,以后也不敢见他了。”
  我低下了头。
  “谁在这年头讲爱情呢?叫我剖腹掏心的,我才不干。”阿清还在笑,“大家玩玩罢了。”
  刘天威曾对阿清说过这样的话,他这人就靠不住了。
  “所以,姐姐,姓刘的未必是好人,你要当心。”
  “叫我当心,我有这么些年纪了,”我说:“不用劝我。”
  “我老觉得你是容易受骗的那种人,姊姊。”
  “是吗?”我也笑,“没有这么简单呢,你看好了,”
  阿清说:“我去换衣服,不陪你说话了。”
  “什么?你还要出去?这么晚了呢。”我说。
  “去跳舞,晚一点无所谓,我自己拿锁匙。”
  “穿得暖一点。”我沮丧的说:“不要着了凉。”
  “得了。”
  没到十五分钟,阿清便打扮得蝴蝶似的出去了。
  我靠在床上。这个刘天威,敢情不用睬他。
  他以为追不到阿清,可以用我做代替品,他就错了!
  我不是次货,我只是觉得我还没碰到适合的人而已。
  我再寂寞,也不稀罕二手的感情,我自有我的生活。
  这也好,早早叫我认识了刘天威的真面目,有个提防。
  第一次见面就把“爱”挂在嘴边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我的心又渐渐冷下来,找一个对象,谈何容易?
  天下的男女都讲究玩,像阿清就可以如鱼得水。
  我不习惯。
  过了三天,刘天威打电话来了,找的是我。
  我淡淡说没有空。“我要替几个小孩子补习。”
  “每天都没有空?”他问:“真的这么忙?”
  “最近这几个月都不会有时间。”我信口胡说。
  “那太可惜了。”他答:“我刚刚有一星期假期。”
  “哦。”
  “我再与你联络吧,好不好?”他见我不出声。这样问。
  “好得很,改天再说吧。”我飞快的挂上了电话。
  找我填空档?我才不干呢。即使阿清是我的妹妹。
  而且他的电话引起了我极度的不快,我闷了一个下午。
  为什么要阿清踢开的东西,才会轮到我呢?太不公平了。
  我宁可在家里坐,也不要这样的男朋友,就这样了。
  但是永远在家里收拾这样收拾那样的过日子,也不是办法。
  时间不容打发,光看小说,光做家务,还真不行。
  主要是没有什么希望,做事情越来越没有劲了。
  我还有几年的青春呢?这样耽搁下去,不是办法。
  也许认得一个男朋友,这个家还是一样,不过在心情上来说,到底两样点。
  也许结了婚,环境不一定比现在好,夫妻也会吵吵闹闹,但是我一个人,怎么到老呢。
  我坐在椅子上愁。
  耽在这个家里已经太久了,这里的一凳一几,都使我觉得烦腻,天天想脱离,又变不出方法。
  怎么办呢?如果我扔下阿清,她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个家是两个人维持下来的家,我离不开。
  叫我走到那里去呢?我实在不知道,只好呆下来。
  当我每天都是如此平凡渡过的时候,阿清还是多彩多姿的依然故我。
  那天夜里她兴致勃勃的回来说:“姊姊,我们还有多少钱?”
  “干么?”
  “我想到远一点的地方旅行一次。”她告诉我。
  “哪里有这样的钱?那是上万的,即使有也不舍得。”
  “我们没有积蓄吗?”她问我:“好像有一点吧?”
  “那是等急需时候,才拿出来用的。”我冷冷的说。
  她笑,“这就是急需了,姊,别这么小器好不好?”
  我正容道:“这些钱你也有份赚,但是我们不打算用。”
  “姊,别这样古板好不好?”她呶着嘴来撒娇。
  我早说过,阿清的确是有一套的,她连我都会哄。
  我看看她,作不了声。
  “姐,你想想看,钱可以赚得回来,况且我又没拿光。”
  我想,怎么办呢?阿清想到的事情,是非做不可的。
  “一班朋友都去参加了旅行团,我没得去,太丢脸了。”
  “钱也是你自己赚的,”我说:“我就把你名下的拨还给你好了,怎么用我不管,用光了,别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