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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的是,通微剑下那萦绕快成气候的樱花妖。

  通微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叫岐阳下来,那屋子要倒了!”

  圣香闲闲地道:“不行,岐阳在救你的命,暂时不能下来。”

  原来,太医院的太医岐阳,正和圣香一起在屋顶上,圣香坐着看戏,他却在插一支明晃晃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插得满头大汗,“该死的圣香,你没看见我在忙吗?还不来帮我?”

  圣香悠悠地道:“最能帮忙的那个人已经来了,你不去叫他,居然叫我这个身体虚弱的病人,真是没有良心,亏你还做医生,公报私仇,居心叵测,人面兽心,心怀不轨,狼心狗肺……”他很好玩地坐在屋顶上唠叨,完全不把身后岐阳哇哇叫当一回事。

  “你这……”所有的词都被圣香骂完了,岐阳大眼瞪小眼居然不知道要回骂他什么,气得全身没力,手里那个东西更加插不上去。

  突然空中有个东西划过,有人一把伸过手来夺去了他手里的东西,立腕一插,破木而人,如入豆腐,随即来人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在屋顶上的两个人都带下了地。圣香自己跳下来当然可以,他根本就是自己上去的,还附带了岐阳上去,但是既然这个人来了,那就不妨偷懒一下,借个力。

  能让圣香这样赖皮的人,自然是皇宫第一高手,大概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之一的御史中丞大人,聿修是也!看他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严肃而似乎有些腼腆,怎么想得到他有这样一插一抱轻而易举的身手?

  通微见到他来了,不必猜也知道西风馆大火,天色异相,必然已经惊动官府,否则以聿修的官职,不可能轻易来此。“聿修,你要拿我归案吗?说我妖邪施术,危及苍生社稷?”通微冷冷地问。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为我定,我不服,亦抗天命!”聿修放下两个人,对着通微微微点头,“好!”他不提官兵的事情,只赞好,表明了他的态度,他的立场,至少,暂时和圣香他们一样。

  降灵向着人群缓缓降低:“苍天震怒,通微的强求,破坏了人伦自然,”他呆呆地看着通微,看着他剑下妖,“妖孽要出世了。”

  所有人的眼睛顿时都望向通微的剑下,只见粉红色的血气褪尽,成了清白的,带一点樱花香的妖气。白色的妖气迅速地环绕,流转之间,隐约可见,妖气下,一具娇柔玲珑的少女的身躯。

  一身白色樱花的衣服,头挽双髻,发髻上扎着和衣服同样的白色樱花的发带,发带飘飘,还看不见脸,但隐约,已经让人看得见,那少女的娇憨和可爱。

  这——就是让天地震动,不可容忍的,妖孽吗?

  连苍天都要不住地落雷霹雳,阻止她出世?她,究竟是犯了多大的过错,错得天与神都无法容忍?错得,要用这样酷热的闪电大火来劈死她,烧死她?

  就因为她是那样一个,为着所爱的人可以活下去,被所爱的人杀死,却又不甘愿死去的女孩吗?希望活着,快乐地活着,拒绝分离,不服那些注定了的悲剧,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不可容忍?

  这就是所谓,天理不容的——错——

  因为她不认命,因为她要幸福,所以,不可容忍?

  白色的妖气在通微的剑下逐渐散去,一个眼睛很大的,睫毛很长的女孩,在通微的剑下沉睡。她的肤色柔润,带一点樱花般的娇嫩和粉色,她的气息轻而浅,像个沉睡的娃娃,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啪啦”一阵爆响,一个惊雷打下来,闪电的颜色布满天空,似乎就要落下一个决定性的雷,却看见噼啪啪一阵乱响,那闪电还没有打下来就被引走了,顺着一个指天的东西,噼啪啪打在了通微西风馆的屋顶上。登时轰然巨响,屋顶爆裂,沙石逶迤,屋子塌了半边,烟尘四起。

  引走闪电的,是聿修帮助岐阳插在屋顶上的东西,那东西还在,居然还是明晃晃的,笔直地在屋顶上。

  那是什么?

  居然有如此的威力?

  通微阵法走完,小心地横抱起地下沉睡的千夕的躯体,怔怔地看那劈倒房屋的闪电,那闪电,本应是要劈在他和这具樱花化成的妖孽躯体上的,可怎么被引走了?

  “那是什么?”聿修凝视着屋顶,那个东西,似乎有点眼熟。

  “避雷针。”岐阳笑嘻嘻地拍拍手。他岐阳大夫,可不是普通百姓,却是穿越时空,来到大宋的M大医学院高材生,避雷针避雷,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他还弄不出来?

  “避雷针?”聿修凝视着那东西,“那有点像——”

  “则宁的斩绫剑!”通微看也没有往那边看一眼,淡淡地道,“初见此剑,我就说此剑不祥,恐不得善终,果然。”

  圣香只是呵呵地笑,与岐阳勾肩搭背:“既然则宁再也不需要这东西,拿来废物利用一下,又会怎么样?它既够长,又结实,拿它来引雷,当真是再好不过了。”斩绫剑,剑长三尺三寸,缅钢所制,剑身龙纹,可饮人血,吹毛断发,利不可挡,堪称一代名剑!这样的名剑,被圣香总结为“既够长,又结实”,真不知道名剑有灵,当作何想法?被霹雳这么一打,恐怕,再坚不可摧的剑刃,都要熔了。

  “就让这柄剑在这屋顶上引雷吧,反正天有不测风云,电闪雷鸣,总是有的。”说话的是最后缓步踱来的那个人,这人说话的腔调有些不太准确,但是很淡定,很优雅,也很好听。

  通微横抱着将属于千夕的躯体,向前一步,与来人对视了一眼,淡淡一笑。

  来人布衣披发,不过他的披发,是不想露出半边脸颊的刺字吓倒了人,一双眼睛深邃沉静如诲,一眼看去,每个人都觉得他凝视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他就是则宁,三年前,秦王府三世子,宫廷优雅淡然的贵公子,也是三年前,阵前违抗军令,拂然离去,被皇上刺配涿州的则宁。

  则宁看了通微怀抱的千夕一眼,他也是淡然优雅地微微一笑:“恭喜你了。”

  通微亦然是淡淡的,不过他比则宁冷漠得多,眉宇间见孤傲,微一扬眉:“回来就好。”

  则宁望天,天空此刻居然停止了打雷,渐渐地,有些明朗起来。他悠悠地道:“以人力对抗天理,我们毕竟都是自己主宰自己的人,不容得天定,也不容得人定,惟有自己……”

  “苍天息怒。”降灵突然冒出一句话,“一击不中,苍天不会再为难,但是下不为例,举世妖孽,啮人为生,本为天理不容,但既然——”他像在代替什么东西说话,想了想,摇摇头,“我忘了。”

  圣香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不可思议地道:“你忘了?这么重要的话,你居然忘了?”他简直要跳脚!“刚才那话谁告诉你的?说完啊,很重要的!快说!不许忘了!”

  降灵闷闷地道:“我就是忘了。”刚才霹雳一击不中的时候,有个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苍天息怒。一击不中,苍天不会再为难,但是下不为例,举世妖孽,啮人为生,本为天理不容,但既然……”之后是什么,他没注意听,也就忘了。

  “算了,圣香。”通微抱着千夕已经走得很远了,连头也不回,“既然有一个‘但既然’,那就已经足够了。”他淡淡地道,一点留恋也没有。

  “喂!”圣香看着通微头也不回地抱着千夕远走,“巫婆!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你这样就走了?连谢谢也不说一声?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远远地,通微低笑,似乎说了一句:“感激,我说过一次,不会再说第二次。圣香,难道你是真的看不开?”

  圣香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脸上横眉竖目的神色变成了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他在挥开灰烬上散发的烟火,闲闲地,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则宁一直在看天,天上云开日破,渐渐地,由晦涩变成了明亮。

  降灵渐渐散去,太阳出来了,他不能久留。

  岐阳饶有兴趣地看着屋顶上自己的杰作,试想着,如果剑尖底下加一块板,然后调整一下角度,却可以利用阳光来做时钟,也不错。

  聿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也许在千夕的身躯出世,确保安全他就已经离去,去安排西风馆外被惊骇到的民众和被他按捺在外面的官兵。

  几个人自从三年前一别,就难能相聚,一日相聚,随即散去,居然,是谁也不加萦怀,谁也不做儿女情长,缠绵之态。各有各的豁达,各有各的潇洒,有的潇洒得淡然,有的潇洒得懵懂,有的潇洒得不着痕迹。

  反正,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何必伤感?何必惆怅?不如留着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相互殴打两拳,大笑两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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