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听说她超魅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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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方为了营造出古人高山流水的韵味,古筝教室内一贯布置得古色古香,有绢绣屏风,墙壁上悬着美人拈花画卷,平常上课或练习时,还会用小香炉焚上一炉幽幽檀香。

  陆远不能自已地走向她,心里融化荡漾成了一汪春水,只想永远沉浸在她的笑颜和琴声里。

  「阿远,我弹得好听吗?」白洋装女孩小指勾抹完最后一抹弦音,颤颤悠悠,仿若叹息。「是不是比你还好?」

  「是,比我还好。」陆远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微凉的秀丽小脸,「很好听……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古筝了。」

  白洋装女孩抬起头,甜甜一笑。「那你愿意听一辈子吗?」

  陆远没有察觉四周静悄死寂,墙壁上的画卷却无风自动地微微飘动,只痴痴地看着她。「愿意,我愿意。」

  白洋装女孩缓缓站了起来,喜悦地投入了他的怀抱里,双手紧紧环揽着男孩年轻劲瘦的腰,可若仔细瞧,却能看见女孩左手呈现一种古怪的微微弯曲姿势,她甜美的笑容也渐渐诡异地往上勾……

  墙壁上的画卷一拍一拍地动得越发激烈了,好似要挣脱钉钩飞坠而落。

  第2章(2)

  「这是你自己承诺的,一辈子。」白洋装女孩偎在男孩怀里,左手慢慢自腰际游移到男孩肌肉紧实的胸口,倏然五指暴长成黑紫色的钩爪就要往下掏挖,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危险……

  画卷激烈地脱钩疾飞撞向了白洋装女孩,狠狠地划破了那黑紫色如钢铁般的利爪,也让深陷迷障的陆远猛然打了个机灵,瞬间醒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死命缠上女孩的画卷。

  画怎么会动?这画成精了……还是有鬼?

  「你竟敢——」白洋装女孩惊怒交加,眸光一闪,立时面露楚楚哀怜,害怕至极地朝他求助。「陆远救我!」

  他虽然震惊骇然不已,闻声心下大急,想也不想地冲上前想救人,修长大手一把抓住那紧紧包覆缠绕住女孩左手,彷佛要将之吞噬的妖异可怕画卷,不知哪来生出的巨力,顷刻间左右开弓狠狠凶蛮地撕扯了开来!

  而悍勇强韧的画卷却霎时变得异样脆弱,恍惚间像是只被捉住、撕碎了羽翼般的蝴蝶,破裂粉碎,轻灵黯淡……纷纷坠落,渐渐萎靡……

  陆远没来由地心脏剧痛紧缩,缓慢松开左右掌心内紧捏着的画卷残片,怔怔地看着摊在上头的……原来眉目柔和笑靥腼覥,羞涩天真的美人拈花,那画中人的墨色渐渐地苍白,变淡褪色……

  危险……公子小心……

  倏忽之间,他脑中往昔记忆历历重现——

  无数次独自留在古筝教室练习,高大清秀男孩专心拨弄筝弦,练得累了,习惯性地抬头望向墙上那幅美人拈花画卷,看着那微微泛黄绢纸上,女子眉眼舒展,天真稚嫩……手拈着花瓣繁复舒卷的嫣红山茶,却是人比花娇,腼覥可爱。

  不知怎地,每当看着这幅画卷,他心头就莫名地宁静柔软起来。

  他就能把累积在肩头的沉重课业和竞赛等等压力释放一空,面对全国器乐古筝大赛,也不再是必须一路保持金奖新秀的头衔,不让学校和教授、姊姊失望的陆远,而是单纯的,喜欢弹古筝,喜欢这飘逸空灵、悠悠千古风雅二十一弦的一个大学青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冥冥中,他总有种奇妙的感觉,她是懂得的。

  「是……你吗?」陆远不知不觉问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谁?究竟想问什么?可本能就这么瘖哑轻颤地冲口而出。

  白洋装女孩狰狞一笑,缓缓地舔着自己暴长紫黑的钩爪,秀丽脸庞若隐若现交替着皱纹堆叠如风乾橘皮的老妇面孔,嗓音也粗嗄苍老得犹如刀刮锅底。「陆远,你已经答应永远陪我一辈子了,那个小画魂是救不了你的,况且,你也已经亲手杀了她……喋喋喋,你啊,就乖乖做我的人吧!」

  陆远置若罔闻,他失魂落魄地紧紧捏握着掌心里的画卷残片,眼角泪光滢然。「对不起……我不知道……是我害了你……」

  白洋装女孩眼中阴戾一闪而逝,眼珠子渐渐弥漫血色。「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就算大罗金仙来,你也别想逃出我的手中!」

  砰地一声,密闭死紧的古筝教室大门猛然被踹开了——

  「妈的咧,我几百年没听过这么low的反派台词了。」一个软软娇酥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

  对比起踹门的那股天凉王破(天气凉了,可以让王氏集团破产了)气势,宝寐绵软妩媚的嗓子更像是故意嘲讽。

  白洋装女孩面色阴沉,死勾勾地盯着她。「你是什么东西敢坏我的好事?」

  「阿远!」躲在后面的陆大姊一看到自家弟弟,脑门一热,就要冲过去。

  「姊——唔!」陆远忽然被无形的力量勒颈吊到了半空,他脸色因缺氧痛苦涨红,可双手却依然紧紧牢握着画卷残片,甚至顾不得试图阻止、掰开颈间逐渐收束的冰冷阴寒。

  宝寐看了一眼陆远掌心里捏着的物事,笑容不见了,有一刹那还挺想撂开手不管,让他自生自灭的。

  不过,要是眼睁睁放任母山魈把上司的弟弟抓去当压寨夫君兼储备粮食,那她日后在事务所肯定升迁无望……欸,话说回来,她明天保不保得住这份工作还很悬呢。

  这年头,谁都得为五斗米折腰。

  算了,就看在工作的份上吧。

  宝寐无精打采地脱下脚上一只高跟鞋,随手就往那架古筝方向砸了过去!

  「不——」白洋装女孩原本还得意嚣张的在笑,可笑着笑着登时脸色大变,凄厉尖叫地要扑上前护住。

  但来不及了,宝寐这一手准头可是周休二日去大鲁阁棒球打击场练过的。

  五寸高跟鞋杀伤力惊人,重重地插进了古筝……下方的四脚筝架。

  四脚筝架转眼间鲜血疯狂涌现,现出原形——是一头毛发七零八落皱纹满面的猴科山魈,也就是母狒狒。

  这头母狒狒拉长的鼻端可笑又骇人地插着高跟鞋,痛得不断在地上嚎叫打滚。

  陆远颈间禁箍一消,自半空中跌了下来,却被不知哪儿飞舞而来的点点萤火虫般微弱光芒一托,安全无虞地落地。

  公子,珍重……

  「阿远,阿远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别怕,姊姊在这里,姊姊带大师来保护你了。」陆大姊哭着跑过来,余悸犹存地抖着手抱紧了弟弟。

  宝寐冷眼旁观着这一幕,心口闷窒得彷佛被塞进一团湿答答黏腻腻的棉花,她也懒得理那头成精跑来校园性骚扰的母山魈在那边哀号求饶,指尖随意画了个符咒。

  金光乍然大盛,过后山魈魂飞魄散……

  倒在地上的还有个不省人事的白洋装女孩。

  宝寐袅袅婷婷地走近前去,蹲下来一手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

  哎哟,这小姑娘也真够倒楣的了,看着不只一次被母山魈附身呀,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肿的,现在连左手都断了……啧啧啧。

  她捡回高跟鞋套进雪白如凝脂的小脚,有点恶心地蹭抹掉鞋跟上的山魈血,而后玉手对着空气微微一摊开,奇妙的一瞬发生了,渐渐黯淡了下去的微弱小光芒们好似被灌注了生命力般,再度明亮轻盈跃动起来,害羞地盘旋在宝寐掌心之上,感觉得出小光芒们很快乐。

  ……是见到了亲人长辈一样的欢喜。

  「你是不是傻呀?」宝寐长长浓密的睫毛微颤了颤,掩住眸中的一抹冷意,低道:「——不值得的。」

  人类……某些人类坏得很,压根儿不值得被这样倾注所有的付出与牺牲。

  她要知道这校园有只傻乎乎乖乖在古画卷里修行了两百年的小画魂,会为了个眼睛有业障(还严重缺乏叶黄素)的混帐小子散尽灵气魂魄,她早就抢先一步来把小画魂拎回去好好上几堂「女性成长课程」!

  为了仅仅一学期狗屁知音之缘,就一见陆远误终身……

  旧社会的小姑娘就是这么too young, too simple的纯真好拐易受骗!

  「想去投胎做人吗?」她看着掌心里的小光芒们。

  小画魂得自绘师呕心沥血挥毫、落笔而成的一缕心血,非人非鬼非精怪,几百年来在历代持卷主人的品监赞叹之下,也自成一抹神识,如果再修行上个两百多年,凑成五百年,想脱离画卷羽化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现在,灵气碎了,仙骨断了,成仙已经无望,可只要她愿意,宝寐还是能送她去轮回,求得一个肉骨凡胎转世为人的机缘。

  小光芒们对着她孺慕敬爱地一跳一跳,又有几分依恋地朝陆远的方向一闪一闪……

  宝寐嘴角微微一抽。

  陆远呆呆地望着这一切,清秀白皙的脸庞越发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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