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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晏然无奈,只得寻觅起来,但说也奇怪,他自认自己有几分认人的本事,可这满大厅的公子少爷,他竟是没看见邹文理和那位温家的公子。

  他分明听见他们两人说要赶着来这百花楼占座看花魁献舞,莫不是改了主意?

  顾晏然正狐疑时,大厅的灯火蓦地暗下,只见前方高起的舞台降下了一面轻纱帘幕,无数的玫瑰花瓣从空中洒落,清悦悠扬的琴声中,一道曼妙的倩影翩然舞动起来,身姿隐在帘后若隐若现,更加引人遐思。

  蓦地,一阵急促的琵琶拨弦,女子舞动的韵律快起来,纱帘飞扬,那道娉婷的倩影来到人前,穿一袭湘妃色的霓裳羽衣,朱唇粉面,白玉为骨冰为肌,正是百花楼闻名遐迩的花魁张丽娘。

  “好!”

  众人喝采声不绝于耳,气氛热烈。

  温岁岁此时也顾不得邹文理身在何处了,只顾着欣赏台上佳人的舞姿,一边饮酒一边赞叹。“果然是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你发什么呆?喝酒啊,这梨花白酿得挺好喝的。”

  她兴致盎然地催促着顾晏然,似乎已完全沉浸于周遭的气氛,浑然忘了今夜来此的目的,顾晏然看着,不禁有些傻眼,只得也端起酒盏,陪着饮了几杯。

  随着乐曲来到最后的高潮,台下的男客亦是蠢蠢欲动起来,众人都在等待花魁一曲舞毕时,那挽在藕臂间的彩带一甩,会勾住哪个男人。

  彩带勾住谁,谁就是张丽娘今晚的入幕之宾,一夜风流到天明,那可是极乐无限啊!

  琵琶拨落最后一个音,只见花魁一个轻盈的扭腰,犹如天女散花,手上的彩带往台下的贵宾席流云般地甩来——

  勾住了一个相貌堪称绝色的男子。

  温岁岁震惊地睁圆了眼,即便她事前并不知晓这百花楼花魁的规矩,此刻见四周叹气声,此起彼落,满大厅的男人都朝她身边这个人投来又羡慕又嫉恨的眼光,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是让花魁给瞧屮了啊。

  温岁岁似笑非笑地睇着身旁的男人。“你挺有艳福的嘛。”

  顾晏然听出她话里的嘲讽,耳根瞬间又浮上一抹难以察觉的绯红,故作冷然地横眉瞪她。

  “胡说什么?起来!”

  话语一落,也不等她反应,他便甩开缠上肩臂的彩带,迳自拉她起身,在花魁与所有人愕然的注视中匆匆离开。

  大厅内起了骚动,好些人责骂这个幸运儿不解风情,替站在台上花容失色的花魁忿忿不平。

  顾晏然可不管旁人怎么骂,直接就拉着温岁岁往外走。

  之前领他们入座的管事见状,迅速迎过来陪笑道:“两位公子这就要走了?”

  顾晏然递去一个沉甸甸装着金元宝的荷包,淡声问:“其实我们是来找人的,敢问管事,可见过一位姓邹名文理的年轻举人?他和京城温侍郎府的大公子今晚应该是来了百花楼。”

  管事一想,立即会意点头。“邹公子和温公子确实来过。”

  “那他们如今人在何处?”

  “那温公子的小厮来送信,说是京城府里出了点事,他和邹公子便先行离去了……两位坐的贵宾席就是他们俩空下来的位子。”

  这么巧!

  顾晏然与温岁岁交换一眼,温岁岁想了想,追问管事。“那你可知晓温邹两位公子住在哪间客栈吗?”

  “这在下就不晓得了。”管事摇头。

  “既然如此,多谢贵楼的款待,我们这就告辞了。”

  没等管事再挽留,顾晏然圈住温岁岁手腕,拉着她就走,两人来到街道上,他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这才驻足望向她。

  她垂着媒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罩着他宽大的斗篷,更显得她身形纤细,隐约似有一丝娇弱。

  顾晏然胸口一紧。“你还想去见他吗?”他压低了声调,嗓音微哑,似是怕太高声就会惊动了她。

  ‘温岁岁心中一动,缓缓抬起头来。“若我想,又如何?”

  他目光似是一黯,微微抿了抿唇。“那我还是陪着你,我们一间客栈一间客栈去问,总会找到人的。”

  他真的愿意陪她去找人吗?

  她深深地凝睇他。“可是都已经这么晚了……”

  她嗓音细细的,像猫儿叫唤似的,带着些许试探,些许不确定,他以为她是在猪徨,胸臆越发一堵。

  “你莫难过。”他低声安慰。

  她一愣。“啊?”

  “今晚见不到人,明日也是可以的,我们就在这春溪县多待几日,总会让你见到他。”他语气坚定。

  还真的要让她去见那邹文理啊。

  她眨眨眼。“你就这么希望我与他相见吗?”

  他一凛,默然不语,墨眸如海,深不可测,她努力分辨着他眼里潜藏的情绪,希望那是对她的在意。

  她微微一笑,忽然自顾自地转身,往街道另一头走去,他也不问她去哪儿,只在她身旁默默地跟随。

  她踩过街道的石板,踩过泠泠月色,踩过他拉长的影子,终于在走上一道弯月形的石桥后,她停下来,回眸一笑。

  “你想错了,我一点也不难过。”

  他讶然,墨眸与她相凝。

  温岁岁朱唇轻启,宛若叹息。“我想见邹文理,并非我对他有什么留恋,或是想质问他对我的心意,其实我是想做个了断。”

  “了断?”

  “对,既然他无意,我也无情,又何必被这样一桩亲事绑着,不如彼此祝福,各自安好。”

  “所以你是想……”

  “退亲!”

  果断决绝的两个字令顾晏然胸口一震,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第八章 路途不平静(1)

  “我不想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温岁岁直视着眼前的男人,信誓旦旦地强调。

  她的眼神粲亮如火,焚烧着强烈决心,秀眉微微挑起,是坚定也是属于女儿家的骄傲。

  而那如樱瓣粉嫩的唇挑起一个美妙的弧度,喰着浅浅笑意,有些撒娇,有几许淘气,令人心猿意马。

  这样的骄傲、这样的笑容像极了她,像那个他无法靠近却也永远放不下的她。

  顾晏然顿时有些慌,明知不该有这般的联想,明知这或许只是他求而不得后产生的幻觉,可这一刻他确确实实在眼前这姑娘身上看见了另一个女人的影了。

  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能由着这样的幻影牵制自己,更不能让这个坦率纯真的姑娘将一腔热情浪费在他身上。

  顾晏然全身绷紧,藏在衣袖下的大手捏握成拳,良久才涩涩地扬嗓。“我心里……有个人。”

  温岁岁呼吸一凝,心韵不由自主地奔腾起来,她紧张地绷着嗓音。“你的意思是,你有心悦的姑娘了?”

  “是。”他微微颔首。

  “那人是谁?”她迫不及待地追问。“为何你不和她在一起?”

  他沉默片刻,俊唇一扯,满是苦涩。“我并不曾向她表白过。”

  “为何不表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质问起他,为前世那个早逝的自己感到委屈,更为他直到此时依然放不下那个自己感到心酸。“既然你心悦于她,就该跟她说明白,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辞而别啊!”

  顾晏然闻言,胸口剧震。“你怎么晓得我是悄悄离开的?”

  凌锐的眸光宛如利箭,直直朝她逼过来,她心韵急跳,暗恼自己竟在无意间露了馅,有些慌乱地编着理由。

  “我……我猜的!不行吗?”越是心慌,表面就越要装得理直气壮,泼辣得像河东狮吼。“你这么一个又笨又可恶的闷葫芦,不跟人家姑娘家表白情意,一定是一个人偷偷溜走了!”

  他果然被她震住了,一时怔愕无语。

  她索性单手授腰,另一手点了点他厚实的胸膛。“被我猜中了吧?是不是?”

  是。

  顾晏然涩然地寻思,当年他的确是不告而别的,可并非出于自愿,他原也想在临走前和她见上一面,至少留下一封信,只是……

  回忆里,一个按品盛装的中年男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而他只能温顺地跪在地上,任由对方恣意地羞辱痛骂。

  只因为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而他不过是国公府捡回来的一个马奴,若不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在年幼时对他仲出援手,他早就饿死在那片冰天雪地里。

  小姐如天上的云,而他是地上的泥,他何来的资格让洁白的云染上了污秽的泥。

  “你说,为何要不辞而别?说啊!”眼前的姑娘仍愤慨地逼问着他,不得到答案不干休。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因为我配不上她。”

  “什么配不配的?”他不回答时她心急如焚,他回答后她又为这个答案气愤难抑。“你真是个懦夫!若你果真对她有意,若她果真是你此生割舍不下的意中人,至少你应该对她表白心意啊,让她能有个选择,而不是孤伶伶地被你抛下!”

  她一股脑儿地冲口而出,字字句句都是来自她内心最深处的呐喊,是她藏了两世的怨愤。

  可顾晏然只是淡淡一笑,那样清冷,犀利中有着不可言说的惆怅。“我凭什么做她的选择?当时我只是个家奴,不曾建功立业,即便我对她表明心意,也不过是徒增她的困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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