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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儿吓到了,慌忙煞住马蹄,一个打转却是将整辆车来回甩动。

  车门被摇晃开来,车厢里三个人一时重心不稳撞成一团,沉香更是整个人被甩出车外,扑跌在地。

  “香姨!”温炫惊喊,上半身也被甩出车外。

  “阿炫小心!”温岁岁一手抓住车上横把,另一手揪住温炫后衣领,试着将他提上车,奈何气力不够,也跟着摇摇欲坠。

  “快跳车!”顾晏然厉声高喊。

  说时迟,那时快,半个车厢已挂在悬崖边,跟着便是一点一点地往后坠,顾晏然飞快甩绳,试图套住车厢将整辆车拉回来,却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间,他无暇细思,索性从坐骑上纵跃而起,借着扣住车厢的强绳,整个人顺势随着车厢一起坠落——

  “头儿!”

  张大壮策马赶到崖边,只见顾晏然和温家姊弟,连人带车马坠入深谷,在湍急的溪流里载浮载沉,不知被带向何方。

  第五章 他们都要活着(1)

  因日前才下过一阵豪雨,此时溪水暴涨,水势湍急,载着温岁岁等人的车厢早在坠崖的过程中被岩壁撞得散架,幸而顾晏然眼明手快,将被晃得七荤八素的温岁岁和温炫都揽过来,三人紧紧抱住了拉车的马匹。

  有马儿的躯体护着,三人落水时都只受了些轻伤,只是这只可怜的牲畜就免不了全身骨头尽碎,很快就断了气。

  顾晏然勉力抓来一块也跟着断落于附近的车板,推给温岁岁姊弟。“抓好!”

  温岁岁经历过坠崖的强烈震荡,如今又整个人泡进深秋冰凉的溪水里,神智已是模糊不清,只凭着本能抓住木板,然后将早就昏迷的弟弟揽入怀里。

  三人顺着急流往下游处漂去,顾晏然手上还抓着控马的强绳,为了防止溪流将三人冲开,他将绳索一头绑在自己腰间,另一头则将温岁岁姊弟紧紧绑住。

  温岁岁迷茫地看着他,值此性命攸关之际,她唯有庆幸自己是跟这个男人在一起,却也深深懊悔为何牵连他也跟着两人坠崖。

  “对、不起……”她喃喃地道歉,从前世到今生,她对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浓浓的愧疚。

  “顾晏然,我总是、对不住你……”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太细微,顾晏然没听清。

  温岁岁眼眸泛红,胸臆纠结着一股难言的酸楚。“其实……我早该跟你说的……我喜……”

  喜欢他,心悦于他,不想再错过他了。

  “你别、别走了,别离开我……”她泪眼迷蒙地瞅着他,猫儿般地哽咽着,每一声都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祈求。

  虽然顾晏然听不清,也没听懂,可他仍从她缠绵难舍的眼神中感觉到一股蚀心入骨的伤痛,他不明白为何她会有这样的痛,更不明白为何她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这姑娘身上有着他难以参透的谜,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力保她平安获救,然后再仔细厘清这一切疑点。

  眼看着温岁岁气息逐渐微弱,被水打湿的墨睫垂落,整个人软绵绵的,似是要陷入昏迷状态。

  顾晏然一惊,握住她单边肩膀,用力摇晃。“不能睡!你得保持清醒!”

  温岁岁半昏半醒地勉力扬起沉重的眼眸,只见男人脸上的神情冰冷而严厉。

  “把你弟弟也叫醒,否则他很可能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温岁岁闻言悚然大惊,即将消散的神智顿时清醒了三、四分,顾晏然继续抓着她肩膀,用了极大的手劲,彷佛要借着疼痛强迫她保持清醒。

  “别掐了,我……痛……”

  “痛也得忍着!”他毫不容情。“没我的允许不准你闭眼睛,听见没有?”

  温岁岁虚弱地说不出话来。

  “你听见没?说话!”

  看着男人神情紧绷起来,有着平素少见的慌乱,温岁岁忽然觉得胸口一暖,苍白的唇瓣竟然微微扬起。

  “顾晏然,你……担忧我吗?怕我……死了?”

  这回,他总算听清了她说什么,却是狼狈又气恼。

  “住嘴!你不会死!”他狠狠地瞪着她,眼神锐利,饱含警告与责备。

  明明是那样可怕的眼神,她看了却好心动,神魂都飘飘然,唇畔的笑意更深。“嗯,你放心,这次、我不会死了……”

  她一定会好好活着,拼尽全部的气力也要活下来,然后与他作伴,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日头逐渐西斜的时候,三人顺着溪水总算攀上了岸。

  顾晏然凭借着一身练出来的强健体魄,踩过一片砂石浅滩,硬是拉扯着温岁岁姊弟俩上岸,他这一路护着姊弟俩,全身上下添了不少伤口,此刻为了上岸双手抓着锐利的岩石,更是磨出鲜血淋漓。

  好不容易趴上岸,他已是精疲力竭,伸手往温岁岁姊弟俩鼻间一探,确定两人都还有呼吸,整个人松懈下来,顿时气力放尽,倒头就陷入昏睡。

  日落月升,繁星点点。

  温岁岁朦胧醒转,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漆黑,瞳孔逐渐适应之后,才从幽微的月光中看清身处的环境。

  她这是从水里漂上岸了?她还活着?

  迷迷糊糊的思绪刚闪过,她蓦地一凛,挣扎地坐起身来。

  顾晏然呢?阿炫呢?他们可都还安好?

  “顾晏然!阿炫!”

  她惊慌地喊着,一开口,才察觉自己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全身上下亦疼痛不堪,还一阵阵忽冷忽热的,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楚,只着急地伸手模索着,发现腰间的绳索还系着,她先顺着摸到了躺在她身旁的温炫。

  “阿炫,醒醒!”她轻轻摇晃温炫,只觉得触手所及一片冰冷,她心一凉,颤着手去探温炫鼻息,幸好还有呼吸。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温岁岁再往另一边找寻,顾晏然也躺在她身边不远处,她慌忙靠过去看,他的胸膛也有,只是气息显得有些短促,再就着月光细细一瞧,他脸上、脖颈、双手等处都有不少伤口,更别说那些被衣裳遮住的地方恐怕都是伤痕累累。

  她不由得心口一酸,爱怜地抚过他的眉宇。“顾晏然……”

  这一路顺水漂流的过程,光靠她和弟弟的体力根本撑不住,都是靠着他舍命相护才能苟活下来。

  他一定很累了,他还有老寒腿呢,如今又在深秋的溪流里泡了这么久,也不晓得他腿上的毛病以后会不会发作得更厉害。

  她真是对不起他。

  不行,不能让他在这溪边躺下去了,她得想办法找人求救,否则三个人在这秋夜里露宿一晚,怕是都活不了!

  温岁岁其实也很想睡,只是靠着一股毅力解开绳索,勉力撑起身子,还没站稳就一个腿软,整个人又趴跌下去,紧急之际她只能以双臂护着脸,免得磕到溪边那些细碎的石头,划伤了脸。

  虽然很可能她现在一张脸早已是伤痕累累了。

  她自嘲地寻思,手掌小心地撑地,几乎是用一种跪爬的姿势重新站起来,四处张望,总算在溪水下游的方向看见隐约的光芒闪烁。

  那是灯光吧?老天保佑,拜托一定要是这附近住户人家的灯火,拜托那屋里住的是善良的人,能够帮帮他们。

  温岁岁朝那灯火阑珊处走去,每一步都是百般艰难,她跌了一次又一次,身上不知多了几处瘀青擦伤,可她不能放弃,也没有软弱的余地,就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走向那唯一的希望。

  之前是顾晏然护着他们姊弟俩,现在换她来替三人找出一线生机。

  “等我,等我……”

  声也不知是何时开始,她脸颊满是泪水,滑过细细的伤口更添疼痛,她其实没那么坚强,也并不勇敢,真的好痛啊,要走到那户人家求救这条路怎么就这么长,这么困难……

  顾晏然,你给我力量,给我勇气吧,我快不行了……

  温岁岁在心里恳求着,在濒临崩溃的时候她只能想着这个男人,想着自己许下的要与他相伴一生的誓言。

  她欠这个男人很多很多,所以她一定得撑住,一定不能软弱。

  温岁岁一边走着,一边抽抽噎噎地呜咽着,到后来连哭也没力气了,只有泪水迷蒙了双眼。

  终于,她走到了那户人家外,一间黄泥土坯的简单屋舍,窗边透出温暖晕黄的灯光,可她不敢直接去敲门,先是悄悄蹲在窗下,仔细听里头的人交谈的声音。

  “老头子,我搁在这儿的针线窭子呢?你瞧见没有?”是一个妇人的声音,语调慢慢的,嗓子粗哑,应是有了些年纪。

  没有人回答。

  “老头子,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啦?”妇人提高了嗓门,生气起来。

  “你这婆娘!都说了别动不动就上手掐我耳朵……你那针线窭子不就在那儿吗,你这眼神也不知往哪儿使的!”

  “哼,你眼神倒是好使,光瞅着我忙呢,就不晓得搭把手,老娘我还不是要替你缝你那破裤子!”

  “你就别瞎忙了,那件裤子都破得不成样了,索性丢了算了,英娘不是说了,过两日女婿去赶集,替咱俩买几块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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