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宠妻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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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老头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救她,她也不能转过头去拆他的台。

  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只好努力活着,否则终是辜负了程老头的一片苦心,再说万一不小心就让他们这么混过去了呢?

  人生还是要有一点儿期许的啊,否则跟咸鱼有什么不同。

  拿帕子擦了嘴,她走去跟掌柜说小茶炉的事。

  银钱给到位了,什么都不是事!

  伙计高高兴兴替她端了喝剩下的老母鸡汤送回客房,不久又送了一只茶炉过去,出乎意料地又得了几文打赏,伙计更高兴了。

  虽说每次赏的都不多,但架不住次数多啊。

  打发走了伙计,沈琪瑄再次问好门,往炭盆里加了些炭,便又歪到了床上去。

  这么多年身边一直有人随侍,突然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是真的有些不习惯,果然由奢入俭难啊……

  火树银花不夜天,上元佳节京城街道人潮汹汹。

  百姓携家带眷上街赏灯,大姑娘小媳妇才子佳人应有尽有,每逢此时,都是纨裤好色之徒呼朋唤友出游之机。

  常平侯世子今夜也出了府,却并没有跟府中家眷一道,而是中途独自去了一个地方。

  一座偏僻的茶楼,一间清静的雅间,站在窗边还能看到远处的灯火繁华,人间热闹。

  他不是来私会佳人,但确实是来会客。

  从那人回京,他就已经尝试投帖数次,但对方一直避而不见,越是这样,常平侯府越是不安。

  当初知道二妹身死之时,事已无可挽回,祖父勃然大怒,大骂“蠢货”,祖母更是对母亲一顿斥责,直言蠢妇误家。

  可错误已经铸成,还是得想办法弥补。

  想起身故的二妹,沈琪玤神色黯然,她在沈家存在感稀薄至极,他这个大哥对她也极是陌生,仔细回想,他竟然没有什么关于对方的记忆。

  心中不由一叹,是沈家对她不起,愿她来世安乐无忧。

  屋外廊道传来脚步声,他立即收敛心神,起身面对门口。

  那人一身月白织锦长袍,头戴玉冠,腰垂龙佩,一双桃花眼激滥生光,无情也似多情样,让人想到诗经所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见过世子。”沈琪玤极是恭敬。

  龙锦昱随手挥了下,微笑,“口头恭敬就免了。”

  沈琪玤心头一凛,“在下惶恐。”

  龙锦昱依旧面带微笑,语气颇为玩味,“所以阿瑄死了吗?”

  把他的未婚妻害死了,还想再塞个沈家女来,当他是什么了?沈家人就是这么惶恐的,倒也是让人眼界大开呢。

  沈琪玤后背倏忽一凉,一时不敢开口接话。

  龙锦昱却没去看他,迳自到一边坐了,伸手挥了下袍角,漫不经心地道:“我今天心情好,不介意过来听听你讲一讲废话,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二妹之死是家母自作主张,此事常平侯府必会给世子一个交代。”

  “没必要。”龙锦昱拒绝得很干脆。

  “世子……”沈琪玤心中有些不解。

  他语带缅怀,“佳人已逝,万般徒然,终归是我和她有缘无分。”公道他自己会替她讨,不用旁人操心。

  沈琪玤急忙道:“我三妹倾心与世子,两家还是可以延续姻亲之谊。”

  龙锦昱终于抬眼朝他瞥了一眼,右手食指在桌上轻扣,语气平淡,闲话家常一般说:“沈世子莫不是点错了鸳鸳谱?”

  沈琪玤不明就里。

  龙锦昱叹气,忽有沧桑萧索之意,“舍弟倒是对沈三姑娘情有独钟,身为兄长怎好横刀夺爱,理该成全才是。”

  沈琪玤忽有不妙之感。

  龙锦昱悠悠说下去,“既然常平侯府执意要与我们庆王府结两姓之好,我也不便强行推拒,如此便替舍弟谢过了。”

  沈琪玤呆若木鸡。

  不,不是,他不是想撮合妹妹和庆王幼子啊,那个纨裤如今恶疾在身,母家失势,如何配得上他们侯府嫡次女?

  “世子,舍妹尚且年幼……”

  龙锦昱却微笑如故,语气温和,“再过一年便是及笄之年了,当可出嫁。”

  沈琪玤只觉手足冰凉,心中念头飞转,口中却苦涩难言,如此之局,如何可解?

  龙锦昱却忽然叹息了一声,语带困惑,自语似地说:“怎么常平侯府的灵气都跑到阿瑄一人身上了吗?唉,果真是慧极必伤啊。”

  他可以断定,若阿瑄今日与眼前人位置互换,她会有自己的破局之法,而且绝对不会令人失望,或许还会相当精彩。

  可惜,难得一个心思灵慧的妙人,就这么被家人当做一颗不值钱的鱼眼珠舍弃了,反而将那颗鱼目捧做了掌上珠,心瞎眼盲至此!

  沈琪玤额头泌出冷汗。

  “沈家既然有心示好,我庆王府也有接纳之心,常平侯世子还有何不满?”

  沈琪玤只觉口含黄连,苦不堪言。

  “此事我需回府请示长辈。”最后,他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话。

  龙锦昱很是新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无感慨,“原来常平侯世子也还是有兄妹手足之情的啊。”

  沈琪玤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听明白对方的话中之意了,两个妹妹一样是与他一母同胞,待遇相差何止天壤?

  自从二妹死后,直到庆王世子回京,其实庆王府一直未曾做过什么,顶多也就他们投帖被拒罢了。

  祖父坚信此事有回旋余地,毕竟到他们这个阶层的男子有几个深情不悔的情种?权势地位在手,什么样的美人不可得?

  二妹之事许是伤了世子颜面,但只要他们侯府处置得当,依旧是一桩美满姻亲,庆王世子不动声色,那就是等他们上门递台阶。

  可万万没想到祖父让自己递上台阶,得到的却不是他们预想中的结果。

  龙锦昱轻抚着腰畔的龙佩,一脸诚挚地说:“之前我愿意认与常平侯府的亲事,只是因为阿瑄恰好是我中意的那个人。如今她不在了,庆王府愿意冰释前嫌,是因为舍弟钟情于三姑娘,只是如此而已。”

  沈琪玤悄悄蜷缩了指尖,他听明白了,不是是个女人对方就会接受,沈家的筹码不够,有现在的结果便该见好就收。

  他们沈家扫落对方面子,极度恶心了对方一次,那么对方现在回敬过来,同样恶心他们一次,又有何不可?

  这门亲事真的要结吗?父亲、母亲舍得吗?但是不舍得,可以不结吗?

  沈琪玤突然有些不敢想。

  “常平侯世子还有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就走了,元宵节的花灯还是很值得一看的。”

  “在下送世子。”沈琪玤的心沉甸甸的。

  龙锦昱一脸轻松地起身,“那咱们回头见。”

  “送世子。”沈琪玤作揖道。

  龙锦昱背负双手,轻松迈步而去,口中喃喃道:“如此家人,也难怪你死都不愿以侯府嫡女身分嫁我。”

  庆王世子夫人的娘家,就算只是个名儿,常平侯府不配。

  可如果能如愿娶到她,他也不是不能让他们占这么个名头,可他们终究将路走绝,没留一点儿余地。

  这样也好,他下起手来更俐落。

  沈琪玤听了个明明白白,心如雷震。

  缓步走出僻静的茶楼,龙锦昱慢慢走向热闹的花灯夜市。

  上元佳节是个好日子,只可惜身边少了一个原本应该在的如花美眷。

  满目繁华的灯市,突然在龙锦昱眼中变得可憎刺眼起来,可他嘴角上仍是挂着一抹女子望之心动的微笑。

  “庆王世子。”一个华服锦饰,貌美如花的少女朝他盈盈下拜,满目皆是情丝。

  龙锦昱轻瞥一眼,温文尔雅,礼貌颔首,“沈三姑娘。”

  沈琪珍笑靥如花,犹带几分少女的羞怯,“世子怎么一个人来看花灯啊?”

  龙锦昱看向一旁的花灯,淡淡开口,“原本应该陪阿瑄一起来的,可惜……”

  沈琪珍一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轻轻咬住了唇,垂眸掩下眼中的情绪,藏起自己的心思,她一点儿忧伤也不想假装。

  死便死了,死了她也没让她落个全尸,哼,真可惜没能把那骨头也烧成一把灰。

  龙锦昱没有跟她告辞,只是抬步径直往前而去,身后的侍卫默默跟上,并且主动隔绝了旁人再靠近。

  街市灯如昼,身旁人笑语,龙锦昱心不在焉地一步步朝前走去,路过风景无数,只是没有半点儿落心头。

  早知道,婚期应该更早些的,早知道他就不出京了,早知道……

  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她身边伺候的三个丫鬟,死了一个,两个得了自由身,已离开京城,另谋生路,不用想也知道,那个死了的,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说不定阿瑄之死便有她的手笔。

  死得早了,否则他会让对方生不如死的。

  呵,敢在他心头扎一刀,不会真以为他就轻轻撂开手,就此放过了吧?

  好戏还在后头呢。

  不过,还有一个人,他抽空还是得去会会。

  程济世这个老头一直想让阿瑄脱身而去,难道真什么都没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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