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要有坐相。”
  “爹,抱。”
  “不抱。”
  “爹,抱抱。”
  “不抱,坐好。”
  “爹……”
  “不。”
  冷不留情面的男人在书房背对稚嫩小儿,双手负在身后。
  “爹……”
  他冷硬着脸,不看儿子,如此长相,怎会是儿子?
  倘若是女儿,倘若是女儿,他便无须如此严厉。
  败笔啊!
  “爹……”坐在椅中的小儿踢踢肥肥小腿,千呼万唤,爹仍不回头。
  无聊小儿好奇爬上桌,抓起毛笔,前瞧后瞧,肥肥小手沾了下软软的毛,黑黑的,湿湿的。
  “呵呵呵。”
  “男人,不要随便呵呵笑。”硬板着脸的男人硬着声纠正小儿言行。
  “呵呵呵,爹,来,快来。”
  “不是跟你说,男人,不可以随便呵呵笑。”心高气傲的男人旋身,一怔。
  一张小花脸对他咧开好大的笑容,挥动手中的毛笔。
  败笔啊!
  “爹,吃。”小儿递上咬一口的绿豆糕。
  “你吃。”正研读兵法的男人,头也不抬,冷淡拒绝。
  “爹,吃。”不接受拒绝的小儿爬到父亲腿上,将沾着口水的绿豆糕凑到父亲嘴边。
  “爹不饿,你吃就好。”男人手中的兵书隔挡在嘴巴与绿豆糕之间。
  “爹……”
  “吃糕时别说话。”男人将腿上小儿抱落地。
  充耳不闻的小儿又咬了口糕,摇摇爹的腿,“爹……”
  男人盯着儿子手上那块泛着豆香的绿豆糕,“你娘做的?”
  他笑呵呵点头,宝贝地献上变小的绿豆糕,“爹吃。”
  “这是你娘做给你吃的,你好好的吃。”冷脸的男人哼了声,将注意力放回兵书。
  “爹。”
  “吃糕时别说话。”傲气的男人嗓音不悦且僵硬。
  “娘去。”小儿搔搔脸。
  男人抬眉,“娘去?”
  “娘去……气……”满口糕的小儿将屑屑喷到爹的衣袍,又呵呵笑。
  男人想了一会儿,总算明白儿子要说什么,“……爹知道你娘在生气。”
  正是那句“这张脸是最大败笔”所惹的祸。
  害得他……唉。
  “爹,娘嫁?婆嫁?呵呵呵。”小儿将剩下的糕全往嘴里塞,再舔舔胖胖小手。
  男人蹙眉,倒了杯水喂儿子,“不许吃这么急,也不许舔手,难看”。
  快乐小儿咕噜咕噜喝水,笑呵呵重复,“娘嫁,婆嫁。”
  “什么娘嫁?婆嫁?”儿子说的话,绝大半都要用猜的。
  他沉着脸想了一会儿,蓦地脸色大变,扔下兵书,火速捞起傻笑小儿,起身冲出书房。
  该死!根本不是娘嫁婆嫁,而是娘家婆家。
  他的女人要离开他了!
  她自跟了他之后,从未回过娘家,她若想回去看看,他不会有二话,真正教他在意的是婆家。
  当着王公贵族的面,跟她拜过天地的人不是他,而是公子碧。
  全天下都知道她是公子碧明媒正娶的妻!
  该死!
  气急败坏的男人夹抱着儿子几个起落便来到寝房外,他放下儿子,顺了顺衣袍,一脸淡漠地推门而入。
  孩子的娘背对他收拾衣物。
  宛若无事的男人见状,脸色黑沉。
  该死!她果然要离他而去。
  无知小儿笑呵呵,迈开不稳的小胖腿走向娘亲,“娘,娘。”
  女人听见儿子呼唤,转身温柔微笑,“你来了。”
  站在门边的男人冷脸更加阴沉,这句“你来了”,是针对儿子,而非他。
  儿子举高胖胖小手,撒娇投入娘亲怀里,“娘,抱抱。”
  绝美女人疼爱地抱起孩子,“你吃饱了吗?”
  “好吃。”小儿抓起娘亲的手,往他的小脸上抚,要娘亲疼。
  女人微笑,轻抚儿子软嫩嫩的小脸,亲亲儿子额面。
  儿子笑眯了眼,直往娘亲怀里钻,“呵呵,娘,亲,再亲。”
  女人笑着又亲了亲,逗出儿子一串愉悦笑声。
  快乐小儿坐起,嘟起小嘴直往娘亲脸上、嘴上狂亲,无一放过,亲得他呵呵笑,笑呵呵。
  遭彻底无视的男人仍立在门边,看他们母子亲来亲去,脸色更加拉沉,很想介入阻止,偏偏不行,呕啊。
  “儿子成天玩蚂蚁,不能再这样下去。”气闷的男人冷着脸走到母子俩身边。
  女人瞧也不瞧他一眼,冷谈道:“不正是你抓给他玩的?”
  “儿子又哭又闹,不抓给他便不肯善罢甘休。”
  “兴许他这脾气,也是一大败笔。”女人清冷的嗓音带着怒意。
  “……”看来她完全没气消,该如何使她消气?
  撒娇小儿摇摇娘亲的手,兴奋道:“娘,娘,难看。”
  “什么难看?”
  小儿指指自个儿的小脸,笑咧嘴,“爹说,难看。”
  “……”男人脸都黑了。
  女人抬眼望向身侧的男人,“很难看?”
  “对,难看。”小儿笑得好无邪,重复。
  遭亲生儿子捅了一刀的男人额际青筋浮跳,他究竟造了什么孽?!
  “爹……”小儿站在爹脚边,拉拉爹的衣摆。
  冷脸的男人四平八稳端坐在椅上,瞧也不瞧脚边小儿一眼。
  得不到关注的小儿改趴在爹腿上,笑容勾扬,“爹,不去不去。”
  男人冰冷瞄了儿子一眼。
  小儿一对上爹冷酷的双眼,咧大唇边笑容,“爹,不去。”
  “不是不去,是不气。”郁闷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纠正。
  呵呵笑的小儿用力点头,“爹,不气不气。”
  男人哼了声,将目光移回竹简,不理捅他一刀的小儿。
  “爹……”
  孤傲男人不吭声。
  可怜小儿蹲下,讨好扬笑,“爹,马蹲。”
  男人以眼角余光瞧了蹲在地上的儿子一眼,憋了一会儿,方冷冷开口:“马步不是这样蹲。”
  蹲地小儿扁嘴,眼眶开始凝结滚滚泪珠,“爹……抱……”
  男人无情不搭理。
  小儿粉嫩嫩的唇瓣委屈颤抖,指着自个儿的小脸,“爹,难看,呜……难看……”
  铁石心肠的男人放下竹简,横了眼泪珠就要滚落的儿子。
  “爹……难看,娘气,爹气,难看……呜……”扁嘴小儿好伤心。
  男人叹了口气,健臂捞起委屈小儿,为儿子擦擦泪,“你长得像你娘,怎会难看。”
  小儿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呜……爹说难看……”
  男人柔声哄着,“爹的意思是,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男娃儿,其它男娃儿根本及不上你。”
  小儿疑惑偏头,不太明白,他难看又漂亮?
  “你是爹的心头肉,爹最疼你了。”男人改以简单方式说明。
  小儿一听,破涕为笑,“爹,亲,亲。”
  男人看了下左右,确定四下无人,才在儿子额上亲亲。
  小儿呵呵傻笑,伸出胖胖小手环抱住爹,“爹,玩马玩马。”
  “……”
  薰暖的午后阳光,使小儿昏昏欲睡。
  他枕卧在娘腿上,拉着娘的手,“娘,摸摸。”
  绝美的女人温柔笑抚儿子的头,一下接一下,哄着。
  小儿舒服的眼儿半闭,“娘……”
  “嗯?”
  圆润的脸蛋在娘的腿上蹭了蹭,满足的笑靥上扬,“娘,不气。”
  女人怔了下。
  “爹说,漂亮。”
  女人漂亮的唇勾扬,“是吗?”
  小儿童稚的嗓音带着浓浓睡意,将娘的手拉到心窝,“爹说,心头肉,最漂亮,娘,不气不气。”
  女人连眼儿都笑驾了,亲亲儿子的额心,“娘早就不气了。”
  “呵呵。”小儿开心笑了两声,亲亲娘的手,遁入香甜梦乡。
  男人悄然无声进房,见到心爱的女人与儿子并躺在床上午睡。
  他没发出半点声响走近,脱鞋上床,由后伸臂抱住他的心头肉。
  睡着的女人甫被熟悉的臂膀拥抱,便下意识转身,窝进男人怀里,寻了最舒服的位置。
  男人嘴角噙笑,将心爱的女人搂得更紧,吻吻她的发,伸手拉整好儿子身上的被子。
  过了好一会儿,女人转醒。
  男人低沉着声,“别走。”
  女人怔了下。
  “近日外头不平静,你出去会有危险,待平静些,我再带你四处走走。我知道你生我气,只是儿子像你,太过美丽,每每我对他严格,一见着他的脸,便又心软,我总是担心,会不小心将儿子养得太过娇气。”
  她安静听他说,手指玩着他的衣襟。
  他吻吻她的太阳穴,希望她别再恼,“我并非嫌弃儿子的长相,只是我的敌人太多,你们是我的心头肉,旁人一见着你们,便知如何对付我,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你们。”
  话说完,男人的眸底满是狠戾,若有人胆敢伤害他的心头肉,绝对碎尸万段!
  躺在内侧的儿子转醒,发现爹也躺在床上,正要开心咧嘴呵呵笑,惊见爹眸底狠光,吓得全身僵硬。
  男人发现,敛去狠戾,朝儿子眨眨眼,食指置于唇间,要他安静。
  儿子见爹又和平时一样,无声傻笑,用力点头。
  “谁跟你说我要走?”
  “儿子说你要回娘家婆家,娘家要回,可以,我陪你。但婆家不行,你与老二虽拜了堂,可我们都清楚你是我的妻,我的家才是你真正的婆家。”
  纵然老二已心有所属,可他仍对与她拜过堂的老二心存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