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姐在京城可安置好了?”苏笃君主动问道。
“才进京,一切还没适应。”孙柔嘉干笑道:“匆匆忙忙入宫,心里也忐忑得紧。”“宫里也没什么可怕的,”苏笃君道:“孙小姐若想四处瞧瞧,我就陪你到处走走。”“可以吗?”孙柔嘉微愕,“不会坏了规矩吗?”
“不能去的地方,自然不去。”苏笃君道,“不过出宫这一路,沿途倒有许多景致。皇上方才那意思,也是让我陪陪孙小姐。”
孙柔嘉还真的想仔细看看这皇宫,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下次未必有机会开此眼界了。
当下她欣然点头,便不乘坐软辇,与苏笃君一路步行出宫去,且行且聊,跟着他欣赏这宫闱里的亭台楼阁。
“公子对这宫里颇为熟悉?”孙柔嘉好奇地问道。
“小时候,姑母入宫会带我一同进来。”苏笃君道,“宫里的娘娘们都待我极好,常赏果子和糖饼给我吃。”
他长得这么俊,小时候肯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娃儿,嫔妃们喜欢他也不奇怪。
孙柔嘉点点头,“皇上待豫国夫人真是极好,”她道:“待你也颇为上心。”
她这话中含义,苏笃君自然听得懂,“其实,我姑母与皇上之间,并非世人传言的那般,”他忽然压低声音,解释道:“皇上只是念在儿时友情的分上,对我姑母格外照顾。况且我姑母也命苦,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皇上心有垂怜,把我姑母当成妹妹疼。”
他说得郑重,孙柔嘉本来还有些质疑,此刻也相信了。
世人一谈及男女之间的感情都往暧昧处想,其实纯粹的友谊还是存在的,可叹经过众人揣测,一传十,十传百,本来纯洁的事都被言语与猜测玷污了。
“苏公子不必介怀,”孙柔嘉宽慰道,“清者自清,况且,豫国夫人看样子也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我姑母还算豁达,一直活得乐观。”苏笃君道。
“一般守寡之人皆似枯槁,然而豫国夫人却生机勃勃,足见她心胸广阔,这倒是很令我钦佩。”孙柔嘉赞叹道,“公子你也是呢。”
“我?”苏笃君颇为意外,“孙小姐忽然说钦佩在下,倒让在下惶恐了。”
“苏公子明知清县为官的危难,却只身赴险,甚至推延自己的终身大事,”孙柔嘉道,“为国为民如此,难道不值得钦佩吗?”
“孙小姐过奖了,”他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也算不得为国为民,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自己?”此话怎讲?
“似我这样的世家子弟,若说朝中真有背景,不过是皇上看在我姑母的分上,对我稍稍垂青罢了,”苏笃君道,“我若将来想施展抱负,一来比不上那些真正有权势的官宦公子,二来比不上那些科举成绩优异的寒门子弟,不上不下,谈何作为?去清县当县尹,替皇上解决了一件烦心事,也算为自己谋划了个前程。”
或许这是他谦虚了,不过,他肯对她衷肠相述,着实让孙柔嘉感动。
“公子就不怕耽误自己的终身大事?”她道,“这些日子,豫国夫人想必老在催促你吧?”
“清县县尹之职一日在身,我也无心谈及儿女私情,成婚晚一些,其实也无妨。”苏笃君笑道,“只不过,我姑母确实难缠,在下眼下便有一桩麻烦事,想求求孙小姐帮忙。”
“公子请说。”孙柔嘉连忙道。
“明日,我姑母想请孙小姐与贵府两位夫人到她府里做客,”苏笃君道,“到时候,不知我姑母会胡言乱语些什么,还请孙小姐海涵。”
孙柔嘉双颊微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必是豫国夫人又要撮合她和苏笃君了吧?这一次,当着她母亲与鞠夫人的面,就不像从前那般好糊弄了。
她该怎样应对?
“不打紧的,”孙柔嘉轻声道:“方才在皇上面前,我都能敷衍过去,明日……我会想法子的。”
“劳烦孙小姐了。”苏笃君向她作了一揖。
其实,他这般客气,倒叫她心里如被猫爪子挠了一下般难受。何必如此生分呢,也算共过患难了。
从前的孙柔嘉恋慕着他,若换了从前,她会怎么做呢?或许会生气吧?又或许,将计就计,顺着豫国夫人的意,便嫁给了他?
她无法知晓从前,也无法预知未来,在这当下倒是有些茫然。
斜阳映在他的脸上,如此俊美的容颜,所有女子都会迷醉吧?她也不知到底是从前残存的记忆促使她产生了非分之想,还是她自己也对他渐渐有了情愫?
这种情愫是缘于患难之情,抑或男女之爱?她也弄不清楚……毕竟,她也从无恋爱的经验。
“苏公子,我们以前见过面?”她忽然问道。
她上次也问过一样的问题,但并没有深究,此刻,她还想再问上一问,心中越是悸动,越是对往昔好奇。
“是有几次。”他答道。
“不止一次吗?”孙柔嘉微讶,不就看花灯那一次吗?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好像慕容县主身后,总跟着一个女子,”他笑了笑,很随意地答道:“我也记不太清,那到底是孙小姐你,还是别的与县主交好的闺阁千金,我也没敢细瞧,否则便显得无礼了。”
也对,他怎么可能细瞧?又怎么可能知道,从前的孙柔嘉对他的恋慕之情?
不过他此刻的笑容有些奇怪,与平素有微妙的不同,回答得虽是随意,却也有些深意。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第十一章 突来的订亲
豫国夫人在京城的府邸是萧皇派人督建,比之王侯的府邸,气派丝毫不差。孙柔嘉跟着桑夫人与鞠夫人一路行进园中,就见豫国夫人早已站在花厅前,亲自相迎。
“两位夫人。”豫国夫人盈盈而笑,“上次在染川就该见两位夫人一面,是我失礼了。”
“哪里,哪里,”桑夫人与鞠夫人连忙施礼,“有幸得豫国夫人相邀,荣幸至极,上次夫人行程匆匆,臣妇本想挽留,却也不敢造次。”
“里面请,里面请。”
豫国夫人将诸人带入花厅,仆婢们奉了茶点,诸人就座,窗扉大敞,四下清凉起来。
“小暖?”豫国夫人无意中看到了站在桑夫人身侧的女子,“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如何?”
“给夫人请安。”小暖上前叩首道。
“听说,桑夫人已经认你为义女了?”豫国夫人笑道:“你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孙府吗?”
“是,才随了义母进京。”小暖答道,“本该早些来给夫人和公子请安的。”
“你是笃君的丫鬟,听他的差遣就好,”豫国夫人道,“他若让你从此留在孙府,我也不会过问。”
“奴婢此次进京,就是想念公子呢,”小暖趁机道,“公子不在家吗?”
“朝中有些事,他进宫去了。”豫国夫人看了孙柔嘉一眼,“本来昨儿皇上就召他入宫,可他后来没能见着皇上。”
“怎么会?”桑夫人微讶,“昨日小女也进了宫,听说是见着皇上了的。”
“对啊,皇上见了孙大小姐,和她说了好些话。正好笃君在殿前,皇上便叫笃君送孙大小姐回府,所以也没顾得上说正事。”豫国夫人笑道。
“原来是这样。”桑夫人颇意外。
在座的人也都是一惊,不解萧皇为何如此厚待孙柔嘉。
“柔嘉小姐是辰时所生?”豫国夫人忽然问道。
这话问得突兀,诸人皆不解。
“小女子正是辰时所生,”孙柔嘉点头,“夫人是如何知晓的?”
“听令弟说起过,”豫国夫人道,“廷毓公子今日为何不见?”
“他一个男孩子,带他来多有不便,”鞠夫人连忙道,“下次再叫他来给夫人磕头。”
“不打紧,”豫国夫人依旧和蔼地笑,“既然今日没有旁人在场,就我们女人家说些体己话,两位夫人,有一事我就不绕弯子了——不如,咱们结个儿女亲家吧!”
“什么?!”桑夫人和鞠夫人不由瞠目。
好半晌,花厅里一片沉寂,大家都有些发愣。
孙柔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炸开了锅似的,身子一阵发僵,完全反应不过来。
“我瞧着孙大小姐与笃君甚是相配,”豫国夫人道,“皇上昨日也见过孙大小姐了,对她颇有称赞。我想着,不如就让两个孩子定下亲事,如何?”
桑夫人与鞠夫人面面相觑,许久之后,桑夫人才道:“小女鄙陋,如何能与苏公子匹配?”
“孙大小姐才貌双佳,得了圣上称赞,又有何不能匹配?”豫国夫人道。
桑夫人一时无语。
鞠夫人开口道:“我们老爷不过是地方小吏,实在没想过要高攀苏公子,这……实在令臣妇等受宠若惊,还请夫人见谅。”
“这院里有一株桃花,本来枯死了,今年却又忽然开了,而且开得极灿烂。”豫国夫人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请了大师来看,大师说,笃君今年应有姻缘。而且,这桃树开花诡异,不知凶吉,好歹要有喜事来冲一冲。大师还说,笃君与辰时出生的女子最为相配。我打听了一圈,唯有孙大小姐是辰时出生,便想着,或许这就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