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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昌的病情如何?”独孤兰君问。

  “他少年时之前当过药人,五脏六腑早已受损。”上官瑾接了话,可仍是一脸迷醉地瞧着独孤兰君。“因此,这‘血毒’寻常人还能挨得住一年。他却连一半时间都挨不到,就成了这副德行。我是神医,但不是神。你当过神官,也许还能显点神迹。”

  独孤兰君没应声,拉着喜鹊跟着东方荷的脚步走到第二辆马车前。

  东方荷才打开车门,一股子的药草味便扑鼻而来。喜鹊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握紧了独孤兰君的手。

  东方荷吩咐随行的两名仆役,将夏侯昌抱了出来。

  喜鹊看着被安置在一张软榻上的夏侯昌,蓦地倒抽了一口气。

  她印象中的夏侯昌戴着半脸面具,神色漠然沉郁,有种不可一世的傲然气势。

  然而,眼前没戴面罩时的男子,脸色灰白、双颊凹陷,脸上毫无生气,整个人看起来就像——

  她赶过的那些尸体。

  喜鹊的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尤其是在她听见东方荷抚着夏侯昌的脸庞,轻声说:“我们找到独孤兰君了。”

  “他现在是听不懂的。”上官瑾说。

  喜鹊一看东方姊姊因为这话而皱起眉,当下不高兴地说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听不懂?”

  “你也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听得到。”上官瑾瞪了她一眼。

  “我就是知道。”喜鹊瞪上官大夫一眼,连忙拉过独孤兰君来助阵。“师父,他听得到,对吗?对吗?”

  独孤兰君看了她一眼,紧握了她的手。

  喜鹊不知何故,就是知道他希望她安静,于是乖乖地闭嘴,乖乖地继续握着他的手。

  “你知道血毒要如何解吗?”独孤兰君问东方荷。

  “把全身的血都换掉才可能救活他。不过,在血还未换掉之前,毒就已经先侵入五脏六腑了。”上官瑾插嘴说道,只希望独孤兰君回头看他一眼。

  独孤兰君再度对上官大夫视若无睹,只定定地看着东方荷。

  “能救吗?”东方荷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师父说过他会救喔。”喜鹊骄傲地扯着独孤兰君的袖子,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怎么救?”上官瑾问。

  独孤兰君这次回答了问题,却是看着喜鹊说道:“用我一条命救。”

  喜鹊脸上的笑意顿时消逝无踪,她抱住他的手臂,双唇颤抖地问道:“师父,你骗人,对不对?”

  “血毒解毒,需要先施以修复他脏腑的内息之术,之后再补足他的血气,这两者都做全了,他便能活。所以,我打算为他先施以内息之术三日,接着让他用二十八日修复脏腑。之后,再把我的血气全注入他的体内,驱出他的血毒。”独孤兰君冷静地说道。

  “这样你为什么会死?”喜鹊的眼泪落出眼眶。

  “我自小习练自愈的内息之术,若输入一分内息到常人身体里,会耗费我五年功力。夏侯昌身中血毒,至少得耗损我累积数十年的内力才能让他体内脏腑新生,既是耗损内息,又要给予血气,怎么有可能再活。”独孤兰君轻轻抹去喜鹊脸上的泪水。

  东方荷一听,用力地咬住唇不知如何求人了。

  她当然是希望夏侯昌能活。但是,要她叫独孤兰君舍命去救夏侯昌,她也开不了口啊。

  只是,喜鹊还等不到东方荷开口,已经抱紧了独孤兰君边哭边叫道:“不可以!你是我师父,我不许你死!不许就是不许!”

  “徒儿何时能管到师父头上了?”独孤兰君拍拍她的肩膀,知道这小丫头这么在乎他的生死,向来漠然的神色竟多了分柔软。

  “但是你不是还想要回到巫咸国吗?万一死了怎办?”喜鹊摇着头,拼命抓住他的衣襟,只想着要让他有点1碍。

  她害怕他这种死都不在乎的云淡风轻。

  “我多年前的谎言让夏侯昌一家灭门,用命来还也是应当的。”独孤兰君拉下她的手,握在掌间牢牢一握。“若我死了,你就代替我到巫咸国,要求见我娘。若我娘不在,你便到巫咸国的巫族墓园里,找到我外祖父‘裴刚’的墓地,在墓地右侧的大树下挖地一尺,看看我娘在地下的盒子里放了什么。我当年离开巫咸国前,我娘交代过,若我没有了她的讯息,而她有想让我知道的事,便会写在那里头。然后,你再把东西拿到我坟前,念给我听。”

  “不行!我不能让你死!一定还有法子的!”而且她也不想一个人去异国的坟墓边扒土。喜鹊拼命地摇头,摇到头上两丸发髻都散乱了,突然之间,她睁大双眼,又抓住了师父的衣襟。“不然,用我的血好了。你只要出那个什么内息给夏侯昌就好了!”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寻常人的血要是能解血毒,他们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地来找独孤兰君吗?夏侯昌需要的是拥有再生能力的血。”上官瑾听不下去,不客气地斥喝了她。

  独孤兰君朝上官大夫瞥去一眼,上官瑾连打了三个寒颤,完全接受到对方“她是我的人,轮不到你开口”的讯息。

  “我的血可以!我用我的血救过我娘,我娘说我的血有用!东方姊姊可以作证的。”喜鹊突然冲到东方荷面前,揪住了她的手。“当初,梅公子会买下我,就是因为我叔叔把我的血能救人这事说了出去……”

  “但我们没人能确定这件事。”东方荷柳眉紧蹙地看着她。

  “手伸出来,我要取一点你的血。”独孤兰君说。

  喜鹊跑回师父面前,递出手臂。

  “你割轻一点,我怕疼呵。”她用力地闭上眼。

  独孤兰君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在她的手臂狠捏了一下。

  喜鹊痛得大叫出声,睁眼瞪他,他则乘机用匕首取了她一抹血放入掌间。喜鹊捣着胸口,还处在被他捏了一把的疼痛感里,没想到他就已经取好了血。独孤兰君对着掌中鲜血念了一回咒语,只见他掌中血液开始凝结为一颗浑圆血珠子。他在他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放入血珠子。不一会儿,血珠子没入独孤兰君的伤口,而他的伤口——

  渐渐愈合。

  “天啊!这世上真有人血能够治病。”上官瑾看得目瞪口呆。

  “瞧吧,我就说我的血能治病……”喜鹊得意洋洋地说。

  独孤兰君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离众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后,他严声问道:“你儿时在巫咸国待过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我爹娘从一名死掉的旅人身边捡到的。”她看他一脸严肃,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你右手上臂是不是有个血珠子的烙印?”独孤兰君问道。

  “连这你都算得出来喔。”喜鹊一脸佩服地卷起袖子,展示给他看。

  独孤兰君握住她的手臂,定定地看着那个烙印。

  “你娘受孕的时日是阳年阳月阳时,你出生时辰是阳年阳月阳时,你娘在怀孕时只许食用奇珍异草制成的膳食,为的就是要你的血能为治疗所用。”

  “你怎么知道的?那你知道我爹娘在哪里吗?”喜鹊激动了,急着扯住他的手臂用力地摇晃着。

  独孤兰君望着她渴望的小脸,他张开双臂将她拥入了怀里。

  他何止知道这些,他还知道孕育她的娘,一定是不得善终的。因为要在特定时日产子,只有剖腹一途。他也猜想,带着她逃出巫咸国的人,应该是她爹。因为没有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被当成“血婴”啊。

  “我记得几年前,我娘在写给我的信里提到,她以死谏阻止了他们再做出同样的事。”他深吸了口气,追加了一句谎言。“我娘还说,你爹娘都已经往生了。”“没关系。”她勉强挤出一抹笑,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抬头慢慢地问道:“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让我出生?”

  “因为你是能治病的‘血婴’。”

  “好可怕的名字。”喜鹊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然后更加地偎入他的怀里。“所以……我的血真能救人,对吧。”

  独孤兰君点头。终于知道他先前为何会对她的接近有反应了。

  他娘在信里提过,因为“血婴”是他爹养来替她治病的。因此在血婴出生之后,便在血婴身上灌入了他娘的血气,好让血婴的体质更能被他娘所接受。而他体内不但有着他娘的血,又有着无数渴求鲜血的魂体,怎么可能不因为喜鹊——也就是血婴——而悸动。

  再加上他先前施行摄魂术之际,他的内息又阴错阳差地进入她体内,成了一种互流,难怪她能梦他之所梦啊。或者,他与她之间,也能如同他与他娘一样,以“灵”交流吧。

  “师父啊,我可以把我的血气给夏侯昌了吗?救人如救火啊。”喜鹊见他沉默不语,于是小声地问道。

  “你是在替你自己找死!你的血很多吗?他那么高大,会需要你身上所有的血。”他板起脸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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