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掩埋的伤口被血淋淋地撕了开来,明明是灵体,还是痛得不得了。
方嘉仪把脸埋进掌心,情绪十分低落。
谢深乐发动车子,却迟迟没有驶出停车场,方嘉仪不禁好奇,抬起头来透过车内的照后镜看他。
过了段时间,谢深乐才拿出手机,扩音拨号;在单独的空间里他习惯这样。
“喂?”对方接起,是个男的。
谢深乐冷冷地说:“给我陈建邦的电话。”
对方似乎愣了下,非常疑惑地问:“谁是陈建邦?”
方嘉仪听出来了,对方是谢深悦。为什么谢深乐会打电话问他大哥陈建邦的电话?两人明明就不认识。
“就是你们公司设计部门的组长还是主任什么的,你查一下,两分钟后给我电话。”
“哇靠,你以为我有全公司员工的联络电话吗?你最好——”
谢深乐挂了电话。
“原来你哥跟建邦是同事呀。”方嘉仪恍然大悟,不过他哥有办法知道其它部门的员工电话吗?他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
谢深乐往后躺在椅背上,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呀敲的,好像真的在算时间。他才刚拿起手机时,电话就来了,他长指一划,接通后按扩音。“找到了?”
“你就是这样跟哥哥说话的吗?好歹有点拜托人的自觉吧。”谢深悦没好气地说:“我把号码LINE给你了,不过你找他做什么?”
不会谁不好得罪,得罪他弟弟了吧?
“有事问他。”谢深乐不欲多谈,但是有其它的事要问。“陈建邦常加班吗?”
“设计部本来就常加班了,但在我们公司里还算加得少的。”谢家大哥这话说得有点心虚,因为这时候他还在公司呀。“你应该知道人手不足又请不到人的悲哀,谁不想准时下班呀?可是赶交期就只能巴结点了,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怎么,他跟你抱怨了?”
“抱怨?是跟辣椒比辣吗?”先不说他们两人不熟,找一个比他还常加班的人抱怨,是想比痛苦指数吗?他应该会电爆陈建邦吧。
“说的也是。”谢家大哥颇有感触,不管他什么时候找谢深乐,都在实验室居多,就算到医院陪床,也只是换个地方加班而已。“不过我们也就赶交期才会强制加班,其它时间只要工作做得完,当然可以准时下班。还是我帮你问问陈建邦的情况?”
谢深乐本想拒绝,后来还是答应了。“你现在问,晚点告诉我。”
“哇靠,你看一下现在几点了!”
“十点零七分。”谢深乐报出车上的时间。“办不到就别说大话了,陈建邦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你等着,我马上问!”谢家大哥愤愤地挂了电话,喷出来的气都听得一清二楚,看来气得不轻。
听他们兄弟一来一往还挺有趣的,虽然隔着电话看不见另一个人的表情,方嘉仪的心情还是比刚才好了不少。
第3章(2)
谢深乐拨了陈建邦的电话,打了两次才有人接听。
“喂,您好。”
一听到男友的声音,方嘉仪的心情又掉回冰窖了。
“陈建邦,我是谢深乐。”
陈建邦很意外。“有事?”
“你最近在忙什么?阿姨问为什么你都没来看嘉嘉。”谢深乐眼神十分冷冽,即便有镜片遮掩,方嘉仪都能从照后镜的反射当中,清楚感受到他的不悦。“别跟我说加班,如果有心,下班后过来看一眼,留个五分钟问问嘉嘉今天情况也好。”
“关你什么事?”陈建邦口气很冲。“还有,谁准你叫她嘉嘉的?搞清楚她是谁的人!”
“嘉嘉是你的女朋友,但是我表现得还比你更像她的男朋友,你难道不心虚吗?”谢深乐完全不在乎这样的发言会引起陈建邦多大的怒火,车里只有他,他根本不需要顾忌谁。“如果你真的把她视为未来的另一半,这时间点正要从医院离开的应该是你不是我!陈建邦,方嘉仪只有一个,还是你认为女朋友再找就有,丢了这份工作,你谁都不是了?”
“谢深乐,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我怎么对待嘉仪那是我的事,没你说话的余地!有本事你叫她自己打电话给我,叫我去医院,不然管好你自己就行!”陈建邦挂掉电话,谢深乐再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方嘉仪的脑袋已经糊成一锅粥,心痛到连手指头都弯曲不了。
陈建邦对她漫不关心就算了,竟然视她为所有物而非女朋友?一路走来,她究竟忽略了多少事情?
大二联谊时随手帮忙的人记了她这么多年,在她受伤昏迷的时候,天天来医院陪床,只为了让她妈妈能回家喘口气,看看辛苦的爸爸,免得在医院顾女儿还要担心家里的情况。
反观她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掏心掏肺地付出,努力迎合他的作息和喜好,尊重他的决定,体贴他的辛苦,尽量不吵不闹不让他烦心,换来的却是他对所有物的支配?为什么他能漠视她到这种程度?她究竟成了摆设还是包袱?
如果说方妈妈的话像一巴掌,谢深乐的话就像在她已经被打红的地方,又狠狠地补上一记,简直是痛进骨子里!就算她还想帮陈建邦说话,都找不出理由也没有动力了。
谢深乐离开医院后,又回到实验室,整栋建筑物只剩门口小灯还亮着。
方嘉仪一路挂念陈建邦,想看他到底在忙什么,忙到连伤重的她都可以抛到脑后?一待车停,她就立刻飘向公车站牌。
她记得这里有公交车可以到达陈建邦居住的小区巷口,正巧她来到公车站牌时,这路公交车再五分钟就要进站了。
方嘉仪忐忑不安,还得告诉自己千万得稳住,事情不一定像她想的那么糟糕,或许见到陈建邦本人,看到他因为加班或应酬而筋疲力尽的模样,盘踞在她心里的不安就能消散了吧?
挂掉谢深乐的电话后,陈建邦的怒气就像添了柴的火堆,越烧越旺。
谢深乐有什么立场对他说这些话?他没有尽到男朋友的本分就算了,还处处把自己拿出来跟他评比是怎样?难不成是想取代他?
他早就觉得谢深乐居心不良了,原来是打这主意!
陈建邦不晓得在客厅坐了多久,越想越不对劲。明天是不是该去医院一趟,先让方妈妈安心,如果遇到谢深乐,再当面问清楚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建邦,刚才是谁的电话?”李玉旻只围了条浴巾就走出来,头发吹到半干,身上散发着乳液的香气,滑溜湿润,一看就知道刚沐浴完。
而坐在沙发上的陈建邦同样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他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宝贝,过来。”
“你的宝贝现在还躺在医院呢。”李玉旻哼了一声,态度不屑,却还是乖乖地坐到他身边,偎进他胸膛。
陈建邦轻笑一声,捏了下她的鼻子。“又在吃醋了?”
李玉旻不怎么开心。“我除了吃醋还能做什么?她现在出了车祸,你更不可能跟她提分手吧?说不定还会被押着跟她结婚……我都不知道要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做什么都得偷偷摸摸,我才不想一辈子当你的地下情人。”
“唉,我也很无奈呀,都决定要跟方嘉仪摊牌了,谁知她却出了车祸?!不管她醒不醒得过来,我确实不能在这时候走开,会被人说闲话的。宝贝,你就再忍耐一下,最多一年,我保证再一年,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你舍得?”李玉旻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对方嘉仪还是有感情呀,听到她出事还紧张的要命,裤子还没穿好就往医院冲。”
“哎哟,我不紧张就不是人了。”陈建邦搂紧她。“别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听到方嘉仪出事,整张脸都白了。”
李玉旻抿唇不说话,隔了段时间才低头小声地说:“不管怎么说,我跟嘉仪——”
“好啦,别难过了,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要不是遇见你,我也不知道我跟方嘉仪不适合,与其三个人过得不开心,不如各自痛一阵子,然后跟对的人在一起。方嘉仪一定能找到比我更适合她的人。”陈建邦说得冠冕堂皇,可是一想到谢深乐对方嘉仪的重视,他又觉得不舒服,像领地被入侵一样,受到了挑战。
李玉旻见他有几分言不由衷的味道,气得推他一把。“我看你才舍不得让她痛,你只会叫我忍,叫我委屈点!”
“这种事总要慢慢来,我得花时间疏远方嘉仪,慢慢淡化这份感情,不然把我们两人的事说出来,没有人会支持我们的。宝贝,你最乖了,一定能体谅我的吧?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未来呀,而且我也舍不得你被骂。”陈建邦抱着李玉旻卿卿我我,用亲吻跟爱抚来安抚她不稳定的脾气。
“这些话你说给方嘉——啊……”李玉旻话说到一半就忙着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