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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上门向他抗议,他却挺胸叉腰、撅起嘴说道:“能听到我美妙的歌声,是你们的幸运。”然后关上门,继续唱歌儿。

  左邻右舍没有办法,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后来有一个秀才搬到小男娃儿家隔壁,知道这件事之后,笑了笑,对邻居说:“放心,我有办法。”

  于是秀才早上念书、中午念书、深夜也高声念书,吵得小男孩没办法睡觉,几天后也变得无精打采、垂头丧气,他跑到秀才家敲门,要他别在念了。秀才学着他高傲的姿态说道:“能听我朗诵高深的学问,是你的幸运。”

  于是小男孩明白自己做错了,一一向邻居们道歉,秀才很高兴他知错能改,摸摸他的头说:“小男孩,以后我们一起到山上吧,你教我唱歌、我教你念书,再也不会吵到左右邻居。”

  几年后,小男孩长大了,变成很有学问的人,他当上大官,被皇帝重用。

  这个故事探讨的是同理心,如果像关关姑娘所讲的,这些孩子当中,将来会有三成走入仕途,那么他们就必须学会体察民情、理解百姓的辛苦。

  娟娟不打算用画的,她打算用中国的剪纸艺术来表达这个故事。

  计划订好后,她开始动手构图,为了让图案唯妙唯肖,光在纸质上头,她便挑选许久,因为找不到好的纸雕工具,她只能把那柄不算太高级的玉簪给卖掉,连同月银打造两把简单器具。

  银子有限,工具自然无法太顺手,不过好歹能用。

  娟娟本来就喜欢剪纸,这一动手便是没日没夜,一幅幅图画在她的巧手下呈现,图画书交上去那天,她松口气。

  前辈收齐作品,说道:“这次辛苦了,三日后放大家一天假,你们可以好好利用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娟娟并不晓得前辈和某人通了信,所以休假那天,她刚走出幼稚园大门,便遇见休沐的宋怀丰。

  “累吗?听说这几天,你都睡不到一个时辰。”宋怀丰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她跟前,脸上堆满笑意。

  所以呢?要送她两颗安眠药?别开脸,娟娟没好气转过身,犹豫着桂花胡同要往哪个方向走,她想回去看看。

  她把原主的微薄财产打包藏在床底下,本想逃命用的,只是被绑着离开,没来得及拿出来,如果还在的话,娟娟想用它们再换几把称手的雕刻刀。

  她盘算着,倘若运气好,图画书能被关关姑娘看上,付梓成书,她就要试着做出更多、更精美的作品。

  见娟娟不理睬自己,宋怀丰追上前问:“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宋怀丰的话让她停下脚步。

  刚刚穿越而来,她就被严密监视控管,之后被捆回杜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下来是牢狱、牙婆处,最后一辆马车把她送到幼稚园里。

  她根本不知道东南西北,不确定房契上的地址在哪里,更不晓得没有公车、捷运的地区,要怎么解决行的问题。

  应该雇马车的,但她把月银拿去买工具了,所以……有人送上门,她怎能不折腰,虽然那个连五斗米都不到。

  转身她说道:“能送我去桂花胡同吗?”

  “当然,上车。”宋怀丰拉开车帘,让娟娟先上车。

  听说古代的男女七岁不能同席,不过这只能规范高门大户的公子与千金,她只是小小平民,而他……堂堂宋大人都不怕被她赖上了,她怕啥?

  娟娟上车,蜷着双脚,挑选一处坐下,宋怀丰还算君子,上车后选一处离她较远的地方坐着。

  车夫发出一声啸音,马车缓缓启动,宋怀丰才挑开话题。

  他问:“你们后来搬到桂花胡同?”

  点点头,她脑子里有搬家的印象,但已是尘封多年的旧事,对于宋怀丰提的那个平林巷,她没有半点印象。

  “当初是怎么一回事?”她好奇问道。

  “你大概已经听过无数传言,关于我和大哥的。”

  那可多了,娟娟一哂。

  第一个传言,是她在被绑往杜家的马车上,由两个仆妇亲口说的。

  之后的无数传言,是幼稚园里的同学说的。

  她们说两兄弟是如何的刻苦自励、忍辱负重,当年遭受不白之冤,母子三人被赶出宋家大门,兄弟俩没有灰心丧志,反倒一心向上,终于在仕途上崭露头角。

  大哥宋怀青有能耐,十五岁就考上二甲进士,在地方为官七年,是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宋怀丰考上进士的时间虽然比较晚,却是皇上亲自拔擢的探花郎。

  皇上原本想留他们在京城效命,但两兄弟顾念乡人,上奏自愿回乡造福乡亲。

  当初赶走他们的宋家族人,知道兄弟的成就后,迫不及待把他们迎回族里,于是方云青、方云丰改回原姓原名——宋怀青、宋怀丰。

  他们成为泉州百姓心目中的传奇人物,只要是女人,都希望能与他们兄弟结亲。

  宋怀丰言道:“那年我们被赶出宋家,母亲为了我和哥哥的学业,不肯离开城里,便赁下一处屋宅,无奈当时闹得太大,所有人都认定我母亲生性淫荡、败坏名节,时时在背后说坏话。

  “我年幼气盛,老是为这种事和学堂里的同侪吵架,那日我又与人闹不愉快,从学堂里偷跑出来,行经平林巷,撞上一个肥胖妇人。

  “她打了我一巴掌、我骂她肥婆娘,她大怒,辱骂我的母亲,我禁受不起,抬头朝她的肚子撞去,她摔倒后气急败坏的命家丁揍我一顿,两三个家丁围着我,把我往死里打。”

  “后来,是我和娘救了你?”

  “对。”

  “你怎么能够确定是我?”

  “你的母亲叫做涂玉娘,你叫涂娟娟。离去之前,我刻意问了你们的姓名,决定有朝一日,定要报答这分恩情。

  “那天回家,母亲见我全身伤痕累累,心疼了,本来不想离开的,但她怕我这冲动性子再与人冲突,哪天被打死在外面怎么办?于是我们举家搬迁,搬到山里住下。

  “那片山地本是我祖母的嫁妆,当年我母亲并不愿意嫁给父亲为妾,只是女子命运总是受人摆布……为着弥补,祖母把那片山坡地给了我母亲,成为她的嫁妆。

  “我们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后来母亲病重、药石罔效,她去世后,哥哥卖掉山地,领我进京,我们下定决心要平反母亲遭受的冤屈,因此努力读书,在仕途竭尽心力。

  “去年,哥哥被派回泉州任地方官,我随哥哥返乡备考,一到泉州,我便前往平林巷寻访你们母女俩,可惜人去楼空,唯有心底唏嘘,我没想到还能再碰见你。好了,我的故事说完,轮到你。”

  娟娟缓缓开口,讲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原主的故事,宋怀丰的故事让她搜寻到原主记忆中的那段过去,虽然模糊,却也明白宋怀丰碰到的胖女人是谁。

  她是吕氏,那年她想上门找涂玉娘母女秽气,不料却让她们逃过一劫,而宋怀丰恰恰迎上她的怒气,才会发生那一段。

  “我爹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官虽小却比平民百姓大得多,某一年舅舅犯事,爹答应把舅舅从牢狱中救出来,但条件是让我娘成为他的外室。

  “外祖只有一个儿子,只好牺牲我娘。爹的正妻是个善妒女子,那年她不知从哪儿得知爹养了外室,便闹着要把我们母女找出来,因为行踪被发现,爹才急急带着我和娘搬到桂花胡同。”

  “既然你爹有官身,你又怎会沦落到牙婆手里?”

  “我和娘的事情终究让爹的妻子知道了,起因是赵知州看上我,欲纳我为小妾,我抵死不肯,嫡母便让人将我绑回府里,择期下嫁。幸而宋大人及时查明赵知州的贪渎罪,让我不必嫁入赵家。”

  “没有利用价值后,你父亲的妻子便将你卖给牙婆?”

  “不,因为我爹也犯了贪渎罪,男子斩首、充军,女子沦为仆役。”

  “你爹是……”

  “杜明,杜主簿。”她莞尔一笑,轻声对他说道:“明白了吗?还请宋大人别再与我套交情,假装感情深厚,因为宋大人可是我的杀、父、仇、人呢!”

  第4章(1)

  马车在娟娟的老家前停下时,宋怀丰还没从震惊中清醒,他和她竟是这种关系?原来他很早以前就恩将仇报了?

  要是知道她是杜主簿的女儿……唉,知道又能怎样,刑罚是皇上亲自定下的!

  娟娟没理会宋怀丰的沮丧,她跳下车厢,走到自己家门前,上头落了把大锁,她没有钥匙,求救地看了看坐在车夫旁边的小厮阿草。

  他二话不说,俐落地跳下马车,向邻居借把斧头把锁给砸开。

  娟娟进屋,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灶房里的锅碗瓢盆也没丢,桌椅床柜俱全,可见得吕氏真心把这里当成他们的退路。

  走进自己的屋子,被子迭得整整齐齐的,一阵子没回来,梳妆台铺上一层灰尘,娟娟不在乎那些,跑到床边,跪地、伸长手臂,往床底下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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