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是木制两层楼建筑,一楼是很一般的外国居家格局——客厅、开放式厨房、起居间、储藏室跟厕所。
  踏上一踩便会吱呀出声的楼梯这小偷或抢匪想要无声无息上楼干掉主人,恐怕得先练就轻功草上飞,否则绝对踏上第一阶便露出行踪了——来到了二楼,是全开放式空间。
  她猜这里应该是任扬桐的画室兼卧房,像积木般竖直并放的画作是曼哈顿房子的三倍之多,右边靠墙处有张大床,床单凌乱的卷在床角,也许是画累了人便直接和衣躺下了。
  “有房间可以让我睡觉吗?”
  “你可以跟我一起睡。”他露出淫邪之色。
  赖泛芋一掌拍掉他脸上佯装出的猥琐。
  “我去楼下客厅睡。”她毫不客气的直接抱走他床上的那一床羽绒被。
  “暴力女!流氓!”任扬桐在她身后破口大骂。
  赖泛芋没理他,被子遮掩了视野,她得更小心地踩着阶梯,免得地铁事件重演。
  任扬桐摸着一点都不疼的脸颊,想想自己还真是犯贱,竟把她带回他的私密屋子。
  这儿,别说他老爸了,连朋友都不晓得。
  与朋友的聚会都在上城区的豪宅,那儿有清扫妇会打理,弄得再乱也不用收拾,万一有人玩过头出了事,要找九一一也比较方便。
  轰趴不是天天有,大部分的时候,他会躲在清静的小屋,画图、发呆、看书、做模型……就连以前交往的女朋友他也没带来过。
  “呀!”
  尖叫声突然从楼下传来,打断他的思绪。
  “怎么了?”他急急忙忙冲下楼。
  “有尸体!”赖泛芋大叫。“天啊……死了……死了!”
  不会吧,莫非有人跑来他屋子内断气,还是发生了凶杀案件?
  任扬桐迅速冲来她身边,直接揽上她的肩头,保护性的往自己方向拉拢,再跟随她的视线,落往地板上的尸体……
  的确是尸体没错,但不是他想象中的人类尸体,而是一只松鼠。
  松鼠很明显受了外伤,也许是被它的天敌所咬,幸运脱逃,但还是不支死亡了。
  他记得厨房那边有扇纱窗破了个洞,他一直忘了补起来,也许负伤的松鼠就是从那里爬进来。
  “嗯。”他摸着下巴蹲下来,指尖碰了碰那动也不动的松鼠,确定它的确已经气绝死亡。
  赖泛芋跟着蹲下,有半个身子是躲在他后头的。
  她怕死亡的动物吗?
  “你杀死了这只松鼠?”赖泛芋一手还抓着他衣服。
  “对啊!”他转过头来狰狞的笑……
  啪!
  赖泛芋一掌打飞他一脸的不怀好意。
  “不要这样!我讨厌死掉的东西,你干嘛这样!”火大的吼完,她丢下他上楼。
  第6章(2)
  任扬桐觉得他被打得很冤屈,而且还莫名其妙被臭骂了一顿。
  “我怎么知道你讨厌死掉的东西!”他生气的也上了楼。“你有跟我讲吗?那只松鼠又不是我故意放在那边吓你的!你看看房子周围就该晓得,这一带都是树林,什么动物都嘛有可能出现,上次我屋子里还出现了一只蛇。你要跟我回来就要有心理准备!”
  “我怎么会知道你住在树林里头啦!”
  “那你现在可以走啊,渡轮二十四小时的,你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哼!”坐在床上的赖泛芋狠狠瞪了他一眼,两手抓着衣服下摆扭绞,“我讨厌动物,因为它们都很快就会死掉。”
  “啊?”现在准备讲古吗?
  “我的猫……才陪我七年就死了……”她双手掩面,“它还撑到我回家才死掉。我那时刚进入公司,非常的忙,都没发现它的身体状况有问题,我发现它不对劲送去医院已经来不及……呜呜呜……”
  任扬桐觉得跟她在一起,像坐云霄飞车一样,情绪大起大落的,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现在又哭得不能自已……
  一般人有这么“跳痛”的吗?
  “我现在下去清理那只松鼠,你等一下就看不到它了。”
  “等一下。”她叫住转身的他,“要好好帮它埋葬。”
  还差使他咧。
  “喔。”
  “要立牌子,免得你忘了埋到哪去了。”
  “忘了会怎样?”
  “万一你哪天想在庭院挖地干嘛时,会把它的骸骨挖出来啊。”
  “我可以直接丢垃圾桶吗?”
  “不行!”赖泛芋尖叫。
  声音越是娇软的,一纵声尖叫起来,越是刺耳。
  任扬桐难以忍受的左脸颊挤成一团。
  “我开玩笑的。”算他白目,往人家的地雷上踩。
  厚重浏海下的一双圆眸,气呼呼地瞪着他。
  任扬桐下楼后,拿了个塑料袋装起松鼠的尸体,再从杂物间找出了把小铲,扭亮通往后院门口的小灯,挑了棵大树,在树下铲起土来。
  挖了约莫半尺深,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我来帮你。”嫩嗓透着让人心疼的脆弱,“还有,刚刚我不该对你吼叫,对不起。”
  “你还打了我一巴掌。”此仇不报非君子,趁这机会算一下旧帐。
  “谁叫你故意用怪表情想吓我!”
  “我只是跟你开玩笑。”
  “鬼才知道你在开玩笑!”赖泛芋怒气辩驳。
  “你自己还不是常常骗我。”他可没因此揍过她。
  “我是骗你又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哪门子逻辑?
  任扬桐甚感不平地站起身。
  “骗跟开玩笑哪个罪过比较大?你要不要去问问律师……”
  “你不要站起来,这样我会看到尸体!”她迅速将人拉下挡住视线。
  “刚好像有人说要来帮我?”
  “我陪着你啊。”帮他照护周围,免得有可疑人士接近。
  “啊?”
  “天这么黑,风这么大,说不定你会怕。”
  “你真……你真是……”他一时控制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这胸腔一受笑意滚动,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啦?”她推他一把,“快把尸体埋了。”
  他笑着弯腰拿起装着松鼠尸体的塑料袋,却不是埋入洞内,而是提到她眼前晃。
  “哇!”她尖叫,后退数步。
  他朝她的方向前进。
  “不要!”她飞也似的跑进屋里,用力关上后门。
  “白痴。”这样整她一番真是太有趣了。
  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实在让人开心。
  埋好了松鼠,任扬桐走进屋里,就看到赖泛芋手执着抹布,跪在地上,擦拭血迹。
  她一边擦一边哭,让任扬桐心头猛地泛起了浓浓的罪恶感。
  刚好像不该这样吓她的。
  这样的报仇方式太卑鄙也太孩子气了。
  他拿起厨房架上另一条抹布,弄湿后蹲到她对面。
  “埋好了吗?”她抽噎着问。
  “好了。”
  “有立牌子了吗?”
  “我插了根树枝,明天再弄块木头做牌子。”
  “嗯,”她抽了抽鼻子,“谢谢。”
  默默擦了一会儿地,任扬桐忍不住问,“如果我不回台湾,你会怎样?”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怎样吧,了不起公司没人继承,董事长收起来,然后我没工作变无业游民,没钱吃饭,只好到地下道乞讨维生,最后暴毙在冬日的公园,这样而已吧。”
  “你编故事啊!”还编得有模有样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我根本不用想任务会不会达成,就死在纽约了。”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口,“这里好恐怖,我一定是跟这里不对盘,才会遇到那么多的事。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呜呜呜……”她低低哀泣,眼角悬挂泪珠,好不可怜。
  “你没听过否极泰来吗?后面会顺利的,你看我在纽约住了十几年,不也身躯强健,健康无事?”不要再演了!
  “你风水合啊,但我跟这里犯冲啊。”她真是超倒霉的,幸运的是,人还活着,没回老家。
  “你想太多了。”
  “我想回去了。”她软软撒起娇。
  “那你自己回去。”他不买帐。
  “可是我答应董事长要带你回去。”赖泛芋微嘟着嘴好委屈。
  “他会因此开除你吗?”
  “我不知道,但说不定我会引咎辞职,然后因为没工作没收入成了无业游民,只能到地下道乞讨过活……”
  “同样的故事不用再来一遍了。”换个梗吧。
  “那我换另一个。我为了生存只好出卖身体到酒店……”
  “酒店会录用路人甲这么普通的脸吗?”小姐,需要照镜子吗?
  “我不能整形喔?”条条大路通罗马呀。
  “都没钱要乞讨的人整什么形?”难不成她真去割了双眼皮?
  “我可以援助交际啊!”她一脸天真无邪。
  “多少钱可以买你一夜,我等等付给你。”他顺水推舟。
  这次她手一举起来,任扬桐便眼捷手快抬臂挡下,未料,这只是虚晃一招,就在他因挡下她的攻击而沾沾自喜时,一块抹布甩到他头顶。
  “你自己擦!”她气呼呼地到厨房洗了手,走回客厅,踢掉拖鞋爬上沙发,拉起被子,连脸都蒙上。
  孩子气的举动使他莞尔,擦掉松鼠的血迹,将纱窗破洞随便塞了块布暂先挡着,然后他走来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肘撑在扶手上,十指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