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救能吗?她清楚的知道,在外人面前,她和爷爷早与陈氏母子紧紧系在一块儿,找他们要不到银子,矛头一转,可不就会找上她和爷爷。她不甘不愿,气愤又懊恼,却不得不承认安飒宇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欠他的,她总会想办法还清,但陈氏和金玉宝欠她、欠爷爷、欠金家的,何时才能还清?还是说,她和爷爷真的要受他们拖累一辈子?
清丽却苍白的小脸有着绝望,却也有着不认命的倔强。
就是那份倔强,让安飒宇对她另眼相看。
那日,他秘密送令牌给前来接应的六皇子内侍一事,不知被谁给知晓,前来截杀,他为了保住那名内侍而受伤,所幸那名内侍顺利离开,没被人发现身分,但他却被追杀直到荫林深处。
好在他在最后一刻杀了对方,却也身中瘴毒,在命危那一刻,他遇见了眼前看似娇柔却十分坚定的小姑娘。
第一眼见到金宁,她活力十足,似是个不懂人世险恶的小姑娘,独立、胆大,甚至心细如发。
不但不怕对人一贯冷漠、让人退避三舍的他,就连他掐着她的脖子,要置她死也不怕,甚至敢直视他的双眼、与他对辩,毫不畏惧的替他包扎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这样的胆色,比她高壮的男子都不见得有。
因此,他将随身佩带的玉佩给她,还允她可以拿着玉佩上门,向他索求任何条件。
然而这一别,便是一个多月,就在他渐渐忘却此事时,终于有人找上门来,但却是她的二娘与弟弟。
那对贪得无厌的母子一上门便是狮子大开口,但他安飒宇一言九鼎,自是不可能自打嘴巴。
没多久,她也来了,一开口似乎是在嫌不足。
他自诩阅人无数,视人精锐,还以为这份特长就要栽在她身上,不料她再次令他刮目相她不要他一分钱,甚至什么都不要。
这份倔气,让他欣赏。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让他的左右手白蔚然去调查她,更不会知道她竟是名医辈出的金家之女。她的爷爷是前朝御医金政德,父亲是有着清流名医美名的金盛华,祖上更是一个个具有德名的名医,他们皆有个特点,便是十分清廉,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下,怪不得她会不屑钱财。
令人欷吁的是,金家竟败落颓丧至这般田地,还出了陈氏与金玉宝这两个贪婪之辈。
原以为她是个活泼开朗、不愁疾苦的小丫头,却忘了若不是生活困苦,她何必至如此危险的荫林采药?查得她的家世后才知,她竟被生活逼得喘不过气。
明明欠下一大笔钱财,她却不要他的钱,且不说她这么做是愚蠢还是清高,但他知道他对这丫头上了心。
两次见面,她皆在他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从他有记忆以来,似乎还没有一个女子能有这能耐。
想起这阵子压在心头那令人厌烦不已的事,他对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心中有了计较。
于是他让白蔚然派人跟着她,谁知这般凑巧,他派去的人还未行动,她便让正巧要出城的他给救了回来。
微勾起笑,他不得不说,老天爷安排这样的缘分,还真是巧。
金宁略抬眸,正巧对上他扬起的笑容,一时间竟忘了心头的感伤,被他俊美慑人的浅笑给深深吸引,好半天回不了神。
直到他询问的目光投射过来,她才有些尴尬的垂下螓首。
安飒宇也没多问,淡淡的道:“他们并不知道我付了那三百两银子。”金宁蓦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浓浓的不解。
看出她的疑惑,他主动解释道:“醉香楼的事己经解决,现在追着你二娘和弟弟的人,是我派去的。”
“啊?”她吃惊的瞪大圆眸,好一会儿才听懂他的意思,“你是说……他们是被你派去的人追债?”安飒宇点头。
“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但就算如此,你暂时也不适合回家。”而且他,对她另有安排……
凝着他俊逸的侧脸,金宁鼻头微酸,有股想哭的冲动,吸吸俏鼻,她掩饰心里的感动,就要开口道谢,却被安飒宇阻止。
“别道谢,我不喜欢。”他不喜欢她一开口便是向他道谢,这样会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很生疏。
“但是我……”除了道谢,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不等她说完,安飒宇已站起身,吩咐站在外头、已将粥换过三盅的红叶进屋。“服侍金姑娘用餐,好生伺候。”
“是。”红叶连忙应声,快步进入房内。
说罢,他不等金宁反应,便起身离开。
第4章(1)
今年第一场瑞雪降临,天地之间弥漫着白雾,晶莹的雪花犹如翩翩起舞的玉蝶,纷纷攘攘,不一会儿,屋瓦、大街已覆着点点白霜,银白炫亮。
屋内,安飒宇坐在桌前,俊雅飞扬的眉几不可见的拧着,凝视着坐在他面前的白蔚然。“确定是三皇子的人?”白蔚然颔首。
“确定,虽然三皇子藏得隐密,却还是露出了线索。”闻言,安飒宇那双狭长的双眸眯了眯。
“看来连一向小心谨慎的三皇子都藏不住马脚了……”
“主爷,可需要报告六皇子?”白蔚然也十分担心。
当今圣上前几个月生了场大病,缠绵病榻多时,如今虽已痊愈,龙体却已大不如前,常因体虚而无法上朝,就在前几日,宫里再次传来皇上重病的消息,虽再次化险为夷,但各方猜测,立储一事应当不远了,快的话,将会在年前定下,也因此皇储之争是愈演愈烈。
安家身为御赐皇商,虽是商人,但集地位、财富、权力于一身,并不比城里的勋贵、官宦人家地位低下,再者,安飒宇能力卓越出众、俊美无俦,又因尚未娶妻,于是成了京城里众人急欲拉拢的对象。
但极少有人知道他打一开始便已是六皇子凌魆扬一派。那日安飒宇会被三皇子凌魃晨派去的人跟踪,便是要为六皇子送军粮。
六皇子掌管军权,因北方图烈国长年侵略边界,而与镇国大将军金述一同镇守边疆,今年开春,图烈国再次来犯,可军粮却迟迟未到,只好密信请他帮忙。
当时皇上重病,任三皇子监国,三皇子第一次送去的军粮数虽足,却几乎被蛀虫给蛀蚀,压根填不了士兵们的肚子,第二次更是以旱灾为由,连一半的军粮都不到。
军粮不足,这一仗打得辛苦,折损许多士兵,图烈国也因抢不到粮食,侵犯更凶,好几次几乎要被攻破城池。
当时的情势十分危险,若真攻破城池,皇上也在此时一鹤归西,三皇子绝对是立即即位,且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安了个护国不力的罪名在六皇子及金将军身上,或是更狠,直接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们逮捕,若他再隐于暗处,情势将会完全倾向三皇子那派。
于是他冒险与六皇子派来的内应约在荫林,告知他秘密送往边疆的粮食现在在何处,并将开粮仓的令牌交予对方,没想到仍然被三皇子的党羽给发觉,而他身为六皇子一派之事也险些曝露。
所幸皇上最终无事,六皇子也因他接应的粮草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凯旋归来,并保图烈国未来十年不再来犯,记了大功一件。
而他更是幸运,非但身分未曝光,本以为会命丧荫林的,却被金宁所救……想到那丫头,他有一瞬间闪神,想起他将她接回来后的次日便到江南查帐,因年关将至而日夜忙碌,倒是有一、两个月没见到她了。
“主爷?”对于安飒宇的恍神,白蔚然有些惊愕,却还是恭敬的低唤。
他在安飒宇身旁服侍十余年,还未见过他恍神,更别说此时两人正在谈正事。话音方落,安飒宇已拉回心神,沉声道:“三皇子做事一向谨慎,这次会败了行踪,想必是太过心急.?”只要心系于那位置之人,没有一个不心急,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以及看似不争、其实誓在必得的六皇子,现今就连谨慎过人的三皇子都已按捺不住,那就说明皇上的龙体……思及此,安飒宇的黑阵闪过一抹光芒。
“皇宫内的事,六皇子比我灵通,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在必要的时候给予他所需的援助,其余之事,不必插手。”他和六皇子当初协定好,不出面,隐身在后,表面上规规矩矩的当个商人,只在必要之时给予援助,虽然这会让他成了一块俎上肉,人人想抢,但这烦恼很快便会解决,很快。
白蔚然自是明白他的意思。“是,我这就去禀告六皇子。”
白蔚然离开后,安飒宇又看了一会儿帐目才起身。
一旁的贴身婢女红樱见状,忙捧来用稀有紫貂毛制成的披风,服侍他穿妥,才跟着他的脚步往屋外走去。
白雪在树叶上闪闪发亮,像是在绿底上绣着银白的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