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有想到吻,可以是这幺神魂颠倒。
  她从没有想过吻,可以是这幺惊心动魄。
  他们成了今晚圆山情侣中,最火辣辣的一对,直到他的唇滑到她的耳沿,又顺势而下,吸吮她的颈项,他的一只手握住她的胸部,然后她听到自己喉咙发出呻吟,并感受到他逐渐坚硬的身体,愈来愈激烈,像团火球,急欲吞噬她。
  她抓住脑海里闪过的一丝理智,一个用力,摆开他早已放松戒备的手,想都没有想,就掴了他不轻的一记耳光,头也不回地冲下山。
  余力耕被钉住了,他没有去追她,思绪一片紊乱。他没有过这种强烈的念头,要一个女人,很想很想要,甚至于不惜以结婚得到她。
  第一次,他想到了婚姻。
  他惶恐、迷惑。
  汪思涵也在为她的第一次哭泣,初吻。
  她现在应该是集悔恨、痛苦、悲伤、无助于一身,可是没有,没有上述的感觉,只有欲生欲死的飘飘然。
  甚至于是担心,她是不是打他打得太大力了。
  她迷惑、惶恐。
  ☆☆☆☆☆☆☆
  回到家后,汪心涵原本已是头疼得不得了,可是家里凌乱的客厅,更让她头痛。
  “爸、妈,你们又怎幺了?”
  “思涵,妈不要活了,不要活了……”汪母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拍着桌子。
  “妈--”她不知下面该说什幺?
  “我真是命苦,嫁了这个死没良心的糟老头,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汪母哭天喊地,嗓门大得足以从街头传到街尾。
  “妈,都快十一点了,有什幺事慢慢说,不要打扰街坊邻居的安宁。”她了解母亲的本领,黑可以说成白,白可以说成透明,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天下最苦命的人。
  “你自己去看看桌上那些信,就明白了。”
  又是一次大清洗。这个家除了母亲以外,她和父亲是不能有秘密的,所有的信件、字条、电话,母亲都有知的权利,所以她和父亲宁愿出外打电话,也不愿留下只字词组的把柄。不过从桌上数封新旧交陈的信函看来,父亲这一次恐是凶多吉少,她眼皮不祥的跳。
  果然,信是从父亲山西家乡寄来的,有叔叔写的、姑姑写的,还有两封大妈写的,也就是父亲的原配,李玉涵。
  一个中国历史上最多生离死别的战争憾事。
  “玉涵,思涵,你竟然把你女儿的名字,取来怀念你的老相好。”江母突然扑身到江父的跟前,拳如雨下。
  “妈,你不要这样打爸爸,爸都已经是七十四岁的老人了,经不起槌打。”见父亲没有躲避的意思,汪思涵跪向母亲的身边,泪沾衣襟,拉住母亲的手。
  “人老,心不老,一心想着回去团圆,两边都是半只脚踏人棺材里的人,还想干那种事,死不要脸。”汪母毒话连连。
  “你可以拿拳头打我,也可以用话剌伤我,但你没有资格讲她。”汪父忍无可忍。
  汪思涵对父母没有爱的婚姻早己习惯,却没料到在父亲的心中,竟有如此坚贞的爱,她感到动容。
  “哟!你真以为她没有再婚,就表示她是个守妇道的烈女?告诉你,也许她的床早就让上百个男人躺过,她的身子更是……”汪母冷哼。
  汪父气红了脸。“住口,你给我住口。”一只手高举了起来,眼看就要挥下去,一个叹息声后,缩成了拳头,停在空中。
  “你打呀,你最好把我打死。”汪母凄厉的声音比刀还利上数倍。“杀了我,你也要坐牢。”
  “我不管你高不高兴,我是一定要回老家一趟。”思乡情切,自从两岸开放探亲以来,他每到夜里总是想起故乡,久久无法成眠。
  “你要是敢踏出大门一步,我马上找人换锁,让你永远进不来。”
  “随便你,况且也许我不再回来了。”他义无反顾的说。
  “爸,不要。”
  “恩涵,你长大了,不再需要爸了,我和你妈迟早都要分开的,只是小的时候爸放不下你,现在你大了,爸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江父说着说着,眼眶充满了泪水。“老爸也没几年好活了,现在最大的希望是和家人再见一面,以及在有生之年,能参加你的婚礼。”
  “爸!”汪思涵泣不成声,靠在父亲膝上。
  有人说,儿女是婚姻的润滑剂、汪思涵却不这幺认为。
  打从有记亿以来,她整天看到的,就是母亲的喋喋不休,父亲迅速转白的头发,他们的不快乐因她而更深,因她而不能化解。
  所以说,儿女是不幸婚姻的磁石,紧紧吸住两边的不幸。
  “我知道你排拒婚姻,但爸仍然要劝你,没有爱的结合是错误的。可是爸相信你会遇到真爱,到时候要好好把握。”
  “爸,我不会拦住你去探亲的,至于要不要在那儿定居,等你去过了解后,再作决定,到时候你打电话、或写信告诉我,我绝对尊重爸的决定,以后我也会去大陆探望您。”
  “恩涵,你真是爸的好女儿。”汪父欣慰地擦干女儿双颊斑斑的泪痕。
  “你作梦,我会切掉你的电话,烧掉你的倩,让你到死都合不上眼。”汪母眼红女儿偏向老头,气得胸口一痛,狠话尽出。
  “妈!你这是说什幺话?”她惊讶母亲的冷血。
  “恩涵,你别笨了,你爸要……”
  “够了,妈,你是阻止不了我们父女间血脉相连的亲情,如果你真要这幺做,我会立刻搬出去,当自己生下就已是孤儿。”
  “你这不肖女,竟敢威胁我!”汪母受不了女儿的顶撞,怒斥。
  “我不是威胁,只是说出心里的话。”她厌倦了做乖顺的羊。
  “你……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吗?”汪母向来如机关枪的利嘴,突然结巴。
  “我从来没怀疑过爸的爱。”她没有察觉出母亲心虚的表情,她眼里只有父亲,父亲的爱,每分每秒都在付出,她感受得到。
  汪母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踢桌踩椅,口中叽叽咕咕一堆丑话,砰的一声,关上门回房生闷气。
  “好了,恩涵,你快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爸,你搭什幺时候的飞机?”她不舍的问。
  “下个星期。因为你最近每天加班到好晚,所以爸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操心。”他忧愁的表情,是割舍不下女儿。
  “爸,我懂。”
  “思涵,别来送机,爸怕分离,也不知道这一去是不是就真的留在那儿。但爸不忍心和你说再见,爸会受不了的。”汪父伤心的眼神又回到四十多年前,在太原车站与妻一别的情景,他泪洒月台。
  “爸,我听你的话,但您别忘了您有个女儿在台湾。”她鼻酸了。
  “傻孩子,爸这四十多年来,最大的快乐,就是有你陪伴,怎幺会忘了?”
  “爸,我想问您一件事?”
  “你想知道大妈是个什幺样的女人,对不对?”
  “嗯。”父亲一向洞悉她的心事。
  “爸第一眼看到你时,你小小的娃娃脸上,却长了一对又明又亮的眼睛,当时的你使我想起了玉涵,她也有双水汪汪的大眼,所以我替你取了思涵的名字。”
  “这幺说,大妈一定很漂亮。”
  “她最美的不是外表,是她的那颗心,永远都是那幺地善良,体贴人意。”汪父虽然是看着女儿说话,但眼神落到遥远的地方,一个穿著花格布的村姑,在月台上带着微笑的脸庞,挥手与他道别,直到车身消失视线,她都没滴下眼泪,为了给心爱的人:永远记得她最美的微笑。
  “大妈有生小孩吗?”她没有仔细看信的内容。
  “有,一个男孩,算是你大哥。十七岁那一年,”江父声音喑哑的说:“大陆文革,吃不了身为黑五类的苦,吞砒霜自杀了。”
  “爸,对不起,我不该提及这件伤心事,惹你伤感。”汪思涵泪如洪泄,为没有缘的哥哥。
  “你大哥有留下一个小女孩,玉涵就是为了那个孙女没改嫁,现在老爸已经有两个曾外孙,一个曾外孙女,在老家早升格成曾爷爷,倒是你还在原地踏,不赶快结婚生个小娃儿,给老爸享享含饴弄孙之福。”
  汪思涵笑而不语,她颈上的吻痕被汪父瞧得一清二楚。
  “有男朋友了?”
  “没这回事,爸你瞎说。”她娇嗔抗议。
  “记住爸的话,只要他是爱你的、人品又好、职业也安定,千万别放弃。”
  “他?连影子都没有。”她一抹红霞飞上脸蛋,脑海里却出现了余力耕的影子,和刚才相吻的镜头。
  他不会是父亲说的,理想中的好男人。
  她肯定他不是。
  第4章(1)
  汪思涵伤脑筋了,透过镜子的反射,她看见脖子上的淤青。
  麻烦!到底是要用粉掩盖?或是用长发遮羞?最后她选择了贴块撒隆帕斯。幸亏她的声誉一向清白,有人问起时,大可敷衍一句脖子扭伤了,没有人会起疑的,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放下忐忑不安的心情,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