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九命皇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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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听着,只淡淡回道:「我们母子在晋州已经住惯,不随老爷进京也没关系。」

  今年新年回来,江姨娘更过分,她一屁股往竹院里坐,非要逼母亲拿出银子买府宅。

  母亲冷冷拒绝了,她说:「我的嫁妆得用来医治药敏的病,若老爷银子不够使,就请老爷同我回娘家一趟,夏家的哥哥们定愿意帮这个忙。

  「医什么病啊,傻子是医不好的,何苦白白花银子?还请什么师傅读书,姊姊钱多,也不必这般打水漂儿。」

  在一旁的她听见,怒不可遇,却笑咪咪地对钫敏哥哥说:「哥哥,我们来背书好不好?」

  见妹妹眼光一转,他怎不知道她心底打什么算盘,便拍着手,满脸乐和道:「背书、背书,钫敏最爱背书了。」

  她拉着哥哥的手,道:「我们先背寝不尸,居不容。接下来呢?」

  「见齐衰者,虽押必变。见星者与曹者,虽裹必以貌……」

  钫敏哥哥一字字缓慢背着,脸色专注而认真,背得江姨娘脸色难堪,有气却无处发泄,因为莫鑫敏成天上私塾鬼混,别说文童,就是首短诗都背不出来,可她脸拉不下来,只好在嘴巴上刻薄。

  「哼,砸那么多银子,便是鹦鹉也学会啦。」

  「是啊,偏有人砸再多银子连鹦鹉都不如,还是……穷呐,穷得连读书的银子都重不出手。」她几句恶毒话,堵得江姨娘无话可反驳,怒气冲冲的

  走了。江姨娘前脚走,钫敏哥哥就捏了捏她的鼻子,嘲笑,「总讲大话呢,说什么隐忍、屈而不骄,说!今天是谁沉不住气?」

  「不就是气闷吗?她自己的傻儿子不骂,反骂到邻居家来,谁受得住。」

  「你倒真把她当成邻居?」宛娘戳了戳女儿的头。

  诗敏皱皱鼻子,赖到母亲怀里撒娇。「如果是邻居倒还好,哪家的邻居敢算计旁人的嫁妆?」

  前世,钫敏哥哥死去,母亲六神无主,只要江姨娘不闹,她要什么便都依。

  因此康元二十九年,父亲入京站官,母亲便重出银子在京里置宅,举家大小全搬往京城,因为这笔银子,两个老人家作主,由母亲在府中主事。

  也许有公婆和嫡妻在上头压着,江姨娘便是过分,也不敢像如今这般不知规矩,看来在京中一人独大的日子,让她忘记,尽管嚣张,她依然只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妾。

  妹妹的几句提醒,反倒让莫钫敏上了心。

  过完年,莫钫敏已是十三岁的少年,遇事慢慢有自己的主见,再不像前几年,得诗敏在旁提醒,才会多出几分心思。

  审时度势,他谨慎道:「娘,既然江姨娘有心动用您的嫁妆,日后定又是个麻烦,不如过完年,父亲和江姨娘回京后,咱们把那几抬嫁妆全换成银票,连同地契藏起来。」

  「怎么变换呢?这里左右邻居全盯着、看着,消息很难不泄漏。

  「这个我同师傅谈谈,看看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莫历升回京后几日,凌致清和庄柏轩打算回家乡探视亲戚,由宛娘出面买了好几车的土产,让两位师傅带回去,没有人知道,车上装的全是黄金白银和数不清的珍珠玉石,库房里,只留下带不走的大件物品。

  当年夏家几乎让女儿搬走一半的家产当嫁妆,以为日后有官女婿相互照应,生意定会做得更大,没想到女婿忘恩负义,得了官位,便与夏家断了关系。

  半个月后,两位师傅返回,带着二十几万银票,那些银票和地契让奶娘裹上油布,细细地缝进诗敏一件半旧的袍子里。

  诗敏与哥哥互视一眼,都觉得好笑,他们看着热爱演戏的江姨娘,肠子都憋得疼了。可莫钫敏得扮傻子,不像诗敏敢垂头冷笑,她低眉顺眼,在心底暗忖,今儿个晚上恐怕又得闹上一场。

  诗敏错估了,江媚娘等到公婆出殡后才发作。

  但任由她怎么闹,宛娘就是不松口,还是那句老话一要银子,找夏家舅老爷去。

  宛娘算准了,丈夫拉不下这个脸。

  如今的她,早不是那个好拿捏的主儿,为孩子,该硬的,她不怕!

  见她这般固执,江媚娘心生不满,只好回房逼丈夫出马。

  夜里,莫历升来到竹院时,莫钫敏正在默书,而诗敏在踱步背药方,一发现父亲身影,她假意没看见,转身学小娃娃口气,对哥哥说话。

  「二哥,你背那么久,是背好了没?师傅明天要考的。」

  听她突然改变音调,莫钫敏失笑,心底却明白竹院又来了客人,在一旁做针线的宛娘和奶娘,虽没抬头,心底也都有了数儿。

  「已经背完了。」他一字一字说得慎重,好像背书是多了不得的事。

  「那我考嗜,道在适……然后咧?」

  「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他背完,诗敏跳着脚给哥哥拍拍手,笑着说:「二哥好棒哦,这次没有背得零零落落坳,明儿个,师傅定要给赏。二哥,你再说说看,这是什么意思?」

  「哦……就是说,治理天下的道理就在近处不必到远处求……呱,治理天下的事情很容易啊,不必偏偏从难的地方去着手,只要每个人都亲爱父母孝顺父母,还有、还有尊敬长辈哦,天下就太平了。」

  「二哥好厉害,二哥要牢牢记住,以后要好好孝顺娘,当个听话的好儿子。」

  「也要、也要孝顺爹。」莫钫敏补上一句。

  「可爹爹又不要咱们,怎么孝顺?」诗敏噘起小嘴,气呼呼说。

  诗敏竟敢这般编派亲生爹爹?如果之前她还不知道来客是谁,现下也明白了个七、八分。

  宛娘怒道:「诗敏,别教坏哥哥。」

  「诗敏哪里教坏哥哥呀,哥哥傻了,不明白爹爹就是不要咱们,才会只带大哥大姊和江姨娘进京城。」

  「不是爹爹的错,祖父母身边本就需要有人照顾,娘是嫡妻,自该承担起这个责任,何况祖父祖母多疼爱你们啊,你们的大哥、大姊就没这等福分能够承欢膝下。」

  「对啊,要亲爱父母、孝顺祖父母啊。娘很好,有孝顺,江姨娘不好,爹也不好。」莫钫敏每个句子都想很久才说出口。

  「你这傻哥哥,啥都不知道,爹爹自顾自上京城,把这个家全丢给娘,又不给安家费,这些年祖父、祖母的身子益发坏了,娘的嫁妆不得不一箱箱抬出去,换上好的人参给祖父母吊命。

  「你没看见家里的下人越来越少?不就是为了省银子吗?你的病要治、要请师傅,哪一样不用钱?偏生爹爹眼界高,看不起舅舅们,上回江姨娘来大吵大闹、非要娘把嫁妆拿出来,让爹爹在京城买大宅子,娘不得不厚着脸皮写信回娘家,可信写了三封、五封,哪个舅舅肯理娘?」

  宛娘叹气,顺势配合儿子女儿演戏。「诗敏,别吓唬你哥哥了,他哪里懂这些,他只要好好、安心念书,把病给治好就成。」

  「药敏懂。」莫药敏不依,走到母亲面前,拉住她的手。「娘,钫敏不治病,钫敏不读书,娘把银子给爹买大宅子。」

  「傻孩子,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呢,娘哪里给得起。」说罢,又是一叹。

  「娘,爹爹会不会要您卖了这宅院?」想起什么似的,诗敏故作惊慌问。

  「不知道,只不过卖了也没多少银子,京城生活大不易,怕是不久就会花光。」宛娘摸摸女儿的头发。

  「咱们没钱吃饭了吗?」莫钫敏凑到母亲跟前问。

  「钫敏别怕,娘这手绣活越做越好了,定能赚到足够的银子给钫敏治病,钫敏不是答应祖父,要考状元、把莫府发扬光大?」

  母子三口合演这样一出戏,让站在屋外的莫历升听得面有惭色。

  他轻咳一声,抬脚走进屋里。连同奶娘,四个人「大吃一惊」,慌慌张张放下手边工作。

  诗敏拉着哥哥怯生生地喊一声爹,奶娘连忙拉着两个孩子退到一边,宛娘看着丈夫,想说什么,可到最后,还是把话给吞回去。

  她起身,倒杯水给丈夫,然后在一边坐下。

  莫历升看着妻子身上的粗布衣裳,再想起身着锦衣致袍的江媚娘,深深叹气。

  他曾嘲笑同袍宠妾灭妻、不顾规矩,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这些年,他益发不喜媚娘了,过去温柔甜美的女子,却在进京这些年变得咄咄逼人、面目可僧。

  她压得满府侍妾心惊胆颤、无人敢多言,且每每与官夫人们应酬回来,便要同他闹上一场,哭诉家里银子不够使,让她满身寒酸、失去体面,说哪家夫人戴了什么珠宝、穿看什么华服,她却只能荆钗布裙,丢尽了他的颤面,媚娘越是吵闹,他越是心烦。

  他轻声承诺,「放心,这房子我不会卖,爹娘生前曾经交代,这房子要留给访敏。」

  「嗯。」宛娘轻点了下头。

  「你把钫敏教得很好,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以后、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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