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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当不会。」铁万山迟疑了下,方作出回答。

  他相信背负血海深仇的少主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寻死觅活的事来,如果少主真事负他的期待,那么这样的少主根本就无法担当大任,愧对死去的十六皇子、王妃及宫启先一家,也就不值得他们卖命追随拥护。

  少主是十六皇子的骨血,他相信少主不仅是外貌,连同脾性也神似出色坚强的十六皇子,一点也不软弱无能。

  铁万山转身对仍跪在地上的狄啸风等人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狄啸风等人站起身,对阴晴不定的少主心中多了些畏惧,他们心下想的是同一件事,即是日后与少主相赴,还是别称兄道弟,谨遵尊卑分际会比较好。

  苦恼的瑶光痴望着紧闭的门扉,明知不可能,仍是期待下一瞬间他就会开门走出来。

  看出她满腹愁绪,铁万山不愿见她这个好姑娘为了少主闷闷不乐,刻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瑶光姑娘,我似乎闻到菜烧焦的味道,莫不是你锅里正在炒菜吧?」

  经由铁万山的提醒,瑶光这才想起炒到一半的大白菜,拍额惊叫。「糟!大白菜一定烧焦了,我的锅不会也烧了吧?」

  她急急忙忙冲进厨房抢救铁锅,愁眉不展的狄啸风凑到铁万山身边。「铁爷……」

  「甭担心,少主定不会事负我们的期望。」不论他是否对玄勍御存有疑虑,在孩子们的面前,他会让孩子们尊敬且信任少主。

  有了铁万山的一席话,安了狄啸风等人的心。

  木屋门扉紧闭,冷风呼啸而过,纷飞细雪转为鹅毛大雪,孤寂的木屋锁着紧闭心房的男人,阴郁沉重,令在意的人都快喘不过气来。

  第10章(1)

  木屋内,炉中烧着柴薪,温暖周遭,可玄勍御却遍体生寒,连一丝暖意都无法到达已冻结的心魂。

  他坐得僵直硬挺,瞪着放在桌案上宝贝又宝贝、总是不离身的木匣子,打从他进屋后,便取出木匣子放在案上看了良久,久到背脊发麻,仍是一动也不动。

  柴薪不断燃烧,飞灰飘扬,带着浓浓炭味。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木然打开木匣子,看着躺在里头被他取名为「比翼双飞」、璀璨耀眼的蝴蝶发簪,而压在发簪下的是读过千百回的诀别信。

  他眼眉低敛,再次拿起那封教他心魂俱裂的书信,手指僵硬展开,一字字、一遍遍细读。

  如你所愿,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伤心欲绝的他抖颤着手抚向上头的秀丽字迹,今日再次细读,心情更是如坠入万丈深渊,嘴角噙着苦涩到不能再苦涩的笑容。

  「本以为这封信已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还有比十八层地狱更加痛苦磨人的无间炼狱。」

  一滴泪啪嗒一声,滚落在雪白信纸上,墨黑的字迹晕染开,字,模糊。

  泪眼模糊,再也看不清上头字迹,悲痛合上眼,抖颤着声再次重复简短却可以夺取他性命的字句。

  「如你所愿,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你真的做到了,蝶儿,你真的成功做到了。」

  伤心的泪,落得更凶,将每个字晕染开来,一如他的心被刨挖开,血肉模糊。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把我对你的爱弃如敝屣,你不能!」曾经他对这段感情非常笃定,认为这世间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拆散他们俩,就算他们曾经短暂分开,彼此的心也会紧紧相系,怎么也想不到不过短短三年光景,一切都变了。

  饱受刺激,使他情绪上上下下、反反复覆,一下子可以理解蝶儿和君傲翊结为夫妻的原因,一下子又无法接受,爱与憎相互交杂折磨教他时而自嘲大笑,时而愤怒咆哮,情绪快速转换,反复纠结,苦痛难耐。

  遭受背叛的火焰席卷而来,他猛地睁开眼,双眸经泪水洗涤,格外炯亮,也更加显现强烈恨意,好看的手指忿而撕毁珍藏又珍藏的诀别信,一字字咬牙道:「你明知君傲翊对我做了什么事,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嫁他为妻,你到底有没有心?到底有没有?!」

  「你狠狠撕碎我的心,我也要将对你的最后一丝想念撕碎,我不要再为你感到一丝痛苦,不要再思念你,也不要再痴恋你,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蝶儿,我不要你了。」他是只伤重的狂兽,痛苦狺号。

  手中的诀别信被他撕得细细碎碎,一如他的心,被她撕得细细碎碎,饶是有能力拼凑回来,可再也不会完整。

  热泪关拦不住,放肆奔流。

  他痛且恸,失去她,他不再完整;失去她,他所能拥抱的,唯有仇恨。

  大掌用力一挥,将碎成细屑的诀别信扫落,细碎的书信如雪花飞扬,没入一旁正在燃烧的柴薪,火苗狂扑,迅速吞噬过往情爱,烧成灰烬。

  玄勍御心痛如绞,眼睁睁看着曾经最珍视的书信遭火苗吞噬,脸上尽是漠然,没有出手挽救的意思,由着它化成灰,消失……

  被逼到绝境无路可退,深幽黑瞳闪烁阴狠冷光,嘴角勾扬的笑容阴鸷骇人,摧折心魂的热泪,依旧不停歇。

  「君傲翊,你先是夺取我家人性命,后又夺去我的妻子,你我之间这笔帐该如何算?你又要如何偿,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命运一再残忍捉弄,教他不满、不平、不甘,忿恨的拳头重击桌面,他严正对自己起誓。「从今往后,不论遭遇多大痛苦,我将不再流一滴泪!」

  目光触及犹躺在木匣里的发簪,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来,旋转审视,在见到上头翩翩起舞的双蝶时,心仍会不由自主痛拧,他极力克制不让痛楚显现脸庞,即使屋内仅有他一人,也不容许自己再浮现脆弱的一面」

  「当初拿到这支发簪时,我是那样开心为你簪在发上,对照今日情景,简直成了笑话一桩,既然你不要,我也不要了。」他对着发簪低语,像是在告别曾经深爱过的女子,极其缠绵、极其温柔,吐出冰冷字句。

  转过发簪,看着尖端,他笑了,笑得冷情决绝。

  手一抬,将发簪尖端对准俊美无俦的脸庞,深深划下,温热艳红的鲜血立刻沿着脸庞流下,像血泪,触目惊心,

  痛楚,蔓延。

  薄唇,笑扬。

  第二下紧接而来,没有犹豫,再次让比女人还美丽的脸庞流下一行血泪。

  「哈,比翼双飞,今日与你比翼双飞的人竟是我的死敌,你做得可真绝!真绝!」

  再一下,心碎低嘶:「这一下是为你,背弃我,『善良又心软』的蝶儿。」

  充满讽刺的鲜血缓缓流下,淌进唇角。

  又一下,怨恨咆哮:「这下是为你,背弃我,『正直又刚毅』的君傲翊。」

  充满憎恨的鲜血急速流下,沿着下巴滴落衣襟。

  受众人盛赞的俊美脸庞,摧毁于心碎癫狂的男人手中,每一下虽痛,却能带给他一丝快感,快感累积得愈多,薄唇更加勾扬,在满脸尽是血泪时,他沙哑朗笑出声。「哈哈哈,如此再也没人认得我,我早该想到这个法子不是吗?」

  翩翩飞舞的双蝶染上鲜血,似身负重伤,再也无法自在飞翔。

  「我要回京去,玄腾敬、君傲翊,你们等着,我会让你们再也笑不出来。」

  痛快!真的是太痛快了!

  玄勍御不再有所留恋,将发簪用力折断,忿恨掷入火堆,看着火舌张牙舞爪爬上带血发簪,狂放毁灭过去爱恋。

  他盯着火舌,笑着下令。「全都给我烧了,烧得干干净净。」

  直到火舌将灿灿缤纷的发簪烧黑,这才自怀中取出铁万山交给他的玉佩,带血的指尖将血染在龙纹上,鲜红的血与陈年血渍交迭在一块儿。

  心下已作出决定的他低头对玉佩保证道:「爹,你放心,孩儿这就回京,让那些欺压咱们的人尝尝何为血泪。」

  心,灼烧。

  恨意,无限蔓延。

  他已不再是他,早已化身为地府来的恶鬼,专为索命、索债而苟活于世。

  ***

  守在屋外的铁万山与狄啸风等人皆听到屋内传出的朗笑声,奔回厨房处理烧成炭的大白菜的瑶光也听见了,不知为何,那笑声毛骨耸然,似乎有不好的事正在发生。

  右眼皮一直跳的瑶光再无心思处理一团糟的厨房,奔到铁万山身边,忐忑不安道:「铁爷,你说要不要派个人敲门探探情况?虽然他不让人进屋,但是让他一个人待在屋里也不是办法。」

  铁万山迟疑琢磨了下。「少主进去不过一个时辰,兴许他的情绪尚未完全平复,咱们再等等看。」

  瑶光听他如是说,也不好态度强硬坚持进屋,见狄啸风爱莫能助的对她双手一摊,苦恼的叹了口气。

  犹豫了会儿,决定信任年长的铁万山的决定,垂头丧气转身回厨房去刷洗那如炭一般黑的铁锅,希望她将铁锅刷洗干净后,宫熙禛便已无事走出来面对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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