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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接你回去,好吗?

  她冀盼了多久的一句话呐。

  而哽咽在她喉头的,亦是藏了许久的一句话,一句她日日夜夜都曾做梦想要说出口的话——

  「你回来了。我在等你,等了好久……」

  负屭紧紧回拥她,仿佛要将她嵌进心窝,就这麽黏在一块,不容任何人再分开他们。她所不知道的,关於他的那部分记忆,她已然明了,而他,将他不在她身边时,她经历过的酸甜苦辣,从头瞧过一遍。对於彼此,他们只有更加心疼怜惜,回忆里遗失的片段,补得齐全,它们不甜美,甚至又涩又苦,但他与她皆不愿失去它们,要牢串镶进心上,用以珍惜现在重得的幸福。

  他轻柔地吻她,先是试探,担心一切只是另一场幻境,直到她回应着他,迎向他的探索,温暖芳馥的气息与他的相融,柔软的唇温驯又妖冶,绵密地吮含着他,教他几乎在她檀口间化为春泥。

  这个缠吻,逐渐加深,不知是从她开始,抑是由他接手。

  濡沫之声,极似情人间软甜爱语,道不完、诉不尽的亲昵呢喃。

  他顺着她的发,十指探入,一发一情丝,丝丝绕指缠绵,他错失了太久,害她的等候太漫长。

  他轻抚她的脊背,稍稍使力,让她更贴近他,绵嫩的丰盈熨在他胸口,微微起,微微伏,吐纳的律动,变成折磨人的厮蹭。她在他口中轻轻嘤咛,听起来像纵容笑叹,他的手,滑下她的腰,来到她光裸未着布裙的腿,它此时已非鱼尾,又比人足多出薄薄鱼鳍在踝侧,他艰难地离开她被吻得嫩红的唇,喑哑问道:

  「你的脚,怎会这样?」

  「我不知道……方才,鱼尾好疼,像『脱胎换骨』的药效发作一样,我几乎无法站立,所以没有办法奔跑到你身边,只能眼睁睁见你被幻影包围……我一直很专注看着你的方向,待我回神,我的鱼尾已经变成这样……」

  「还会疼吗?」

  她摇头,是真的疼痛已消减许多,也或许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再多痛苦亦不足为惧。

  「我们先离开这里。」负屭抱起她,对她扬起一抹轻笑,那是她最熟悉、也最眷恋的神情。

  「嗯。可是……该如何出去?」

  他面容尔雅平静,一副文人模样,掌心双剑出鞘。

  「把这里轰个碎烂。」

  济济彬彬的沉稳嗓音,说出最粗蛮的打算。

  神兽,挂了个「神」宇,本质仍是一只兽。

  轰隆隆隆隆——

  延维桌上那只玉葫芦,瞬间被震碎成粉末,大量弥漫的烟尘,充塞在她用以享乐午憩、吃茶品酒的放纵小厅里,一时之间,烟雾激狂涌生,最後还是勾陈出手,把所有白烟全往窗外送,恢复小厅内的能见度。

  回来了,负屭与鱼姬,回到「情侣退散」楼,带着失去及还漏掉的记忆片段,回来了。

  挣脱幻境的同时,亦挣脱掉延维束缚在他身上的言灵破把戏。

  「龙子出来啦?茶正泡得香喷喷,来一杯吧。」勾陈体贴的替负屭和鱼姬各斟一杯茶,「茶名没多好听,『分道扬镳』,可味道不差呢。」

  「你你你你——你也太快出来了吧?!」险些被茶水呛喉的延维,孬种地躲往勾陈背後,双手紧紧搂抱勾陈的腰不放。

  「就说你那点小把戏,困不住堂堂龙子。自己认命点,上前去让龙子把你挫骨扬灰,乖一点,或许还不会太疼痛呢。」勾陈风凉轻笑,红眸弯弯。

  「谁要呀?!」延维吠回去。

  「你给我的『脱胎换骨』,为何她喝下第二回,鱼尾变成这样?」负屭并未立刻拔剑相向,砍死延维不是他的首要目标。

  「她喝了两次?啧啧啧啧……连我都不知道那玩意儿喝两次会变成啥模样——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这麽凶瞪我干嘛?我又没叫你喂她喝两次药!」延维把关系撇得很乾净。

  「我替她瞧瞧吧。」勾陈走近两人,手尚未伸来,负屭却先皱眉,闪身一避,用法术将鱼姬勉强被外褂遮蔽的美腿层层叠叠包裹起来,不让勾陈占她便宜。

  勾陈只觉负屭的反应有趣,倒未因而动怒。他隔着法术,抚上鱼姬的双足,指腹认真探索。

  「你现在试试……想着鱼尾,想着游出这扇窗之後,泅进海水里的悠然舒畅。」勾陈心里已有猜测。

  「鱼尾?」她喃喃重复,勾陈笑着颔首,她随即屏气凝神,想像着灿金鱼尾,想像着它拍抚海潮时的强韧有力,想像着自己追逐鱼儿时的活力十足……

  托在负屭掌心的裸足,慢慢并拢,肤底金鳞均匀密布,踝际薄鳍逐渐展开。

  「又变回来了……」

  「现在,倒过来想,一双能跑能跳能宾士的脚,可以天天替换不同漂亮绣鞋的脚,和龙子手挽着手,踩上人界陆路……」

  美好的远景,在她脑中成形的同时,金鳞闪闪的鱼尾,再度恢复成浓纤匀称的美腿,只是鱼鳞嵌贴肤上,并未脱落,仅仅隐去泰半。

  原来,她在幻境中,鱼尾变成人足,只因她一心想奔至负屭身旁,不忍见他单独面对她的幻影……

  她想跑向负屭,环抱住他,陪他抗衡幻境,她的「想」,激发了「脱胎换骨」的後遗症状。

  「你看吧你看吧你看吧,我给你的『脱胎换骨』多好!让她变成两栖类,爱在海里就在海里,爱上陆路去喝碗豆腐脑也行——」延维邀功邀得脸不红气不喘,直到她迟钝地发现负屭冰冷眸光直射而来,才稍稍收敛,转变了口气:「好嘛好嘛好嘛,我玩得太过火,抱歉啦。」素手随便招摇两下,勉勉强强算道歉了事。

  「严格说起来,我们算是欠你一份恩情,若不是你,她无法死而复生。」负屭淡淡说道。

  「对呀!本来就是这样!」这只龙子挺上道的嘛,嘿嘿。

  「你既然以破坏他人恋情为乐,我想,以这个当成谢礼,应该最合你用。我认识一个人,单凭他一只,便牵扯数十段风花雪月,破坏起来特别有成就感,你有兴趣吗?」

  「有!我有兴趣!谁?!是谁是谁?!」提到破坏他人恋情,她就来劲!

  「狻猊。」

  「狻猊?龙子?」延维一脸讶异。这大名,她是听过哩。

  「你会怕?」负屭扬了扬眉。

  「谁怕谁呀?!他在哪里?我找定了他!」延维双手往纤腰一插,气势旺盛。

  负屭报出地点,延维爽爽快快地走人。

  「狻猊……小疯子……」勾陈先是微笑,後而大笑。「六龙子,你这招借刀杀人,颇高。还以为你怎会轻饶我家延维妹妹,原来你压根没打算放过她!」不过想想,负屭仍算手下留情,否则真要整治延维,丢给大龙子更收成效,包管延维由小疯变大疯。

  「狻猊是……」鱼姬困惑地问他。

  「我五哥。」烟管不离口的那只。

  无论是延维整死五龙子,抑是五龙子反过来将惹是生非的延维拧断颈子,他都乐於见到。一箭双雕,借刀杀人,报了兄弟间的老鼠冤也罢,或者,替自己及鱼姬百年来的分离讨回公道,皆不用由他亲自动手,多好。

  嫋嫋白烟,吸入某人口鼻间,凡夫俗子诚心弯腰,上香祈求心想事成的烟香,他最是喜爱,那股味儿,浓郁芬芳,充满无数祝祷及恳求,求着家人平安健康,求着双亲延寿无病,求着儿孙功成名就……

  蓦然,一口浓烟,呛着肺叶,他低咳起来。

  揉揉鼻,一双凤眸细眯起来。

  衔咬银色烟管的牙关及薄薄唇瓣,啧啧蠕出低语:

  「凶兆……」

  尾声

  「小当家!小当家!」雪儿跑得又急又快,不时东撞一个仆役,西碰一个小婢,没空说抱歉或借过,小手捧住笨重的大大锦盒,一路喳喳嚷嚷奔来,从当铺跑过铺後长廊及湖心大桥,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所幸半路上有铺内监师接手,为她分担手中重物。

  「喳呼什麽?」当铺女当家今儿个心情如同高悬天际的金乌,闪闪发亮,好得不能再好,坐在湖畔水榭吹吹一丝凉爽,风儿拂动她满头叮咚珠花,金的叶,银的蝶,彩矿钿玉,样样璀璨,样样精巧,却也样样不及她得天独厚的花容月貌。

  雪儿边拍抚急遽起伏的胸口,一口气把话说齐:

  「方才有个男人,送来这锦盒。」

  「人呢?」当铺女当家挑了颗红莓入嘴。

  「走掉了……」

  「锦盒好沉。」当铺监师将锦盒放上玉石桌,并在当铺当家眼神示意下,打开盒盖。

  连连惊呼声,此起彼落地出自於看清盒中之物的围观众人。

  锦盒里头,铺有柔亮红缎,红缎中央躺着一颗比成年男人脑袋还大上许多的巨型珠贝,色泽温润,带些浓稠乳白的明亮颜色,光辉夺目。

  「好大的珠贝!」雪儿难以置信地捂住小嘴,她耳上那对小巧真珠耳饰,与其相较,简直是沙粒比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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