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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页

 

  母女俩,眼泪溃堤,抱在一起,哭成一片。

  “娘本来想亲口问你,你是否真爱他,不过,看见方才你护卫他的姿态,娘已经得到答案。女儿能找到心意相属的男人,娘替你高兴。”

  至此,不稳的步伐终于踏地,倍受祝福的感情,变得坚固、变得无惧、变得不再茫然。

  再也不用挣扎于爱恨之间,毋需强逼自己敌视心爱的男人,胸口压着的大石被搬开,呼吸仿佛更顺畅呢。

  充满惊险与欢喜的一天,起伏剧烈,如沐水火之间,冷得心颤之后又炙烫的充满感动,终于一切波澜随着夜幕低垂而归于平静,白绮绣依窗眺望,任由月华淡淡洒落她满足微笑的姣好面容。

  赫连瑶华进房时,为此艳景而屏住呼吸。

  好美。

  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松懈无防的笑靥,发自于内心,真正的喜悦,没被阴霾感染,未受愁绪左右,她的眉目淡似春水,眸光柔似霭雾,飞扬的粉唇,镶嵌一抹勾勾的完美弧线,听到他推开门扉的声音,她侧首觑向他,那朵笑花,绽得更绝艳,撩拨他胸口重重为之震颤。

  他来到她身边,甫沐浴过后的皂香及体热,由他展臂轻拥间,包围住她。

  “德松已经查出那人的身分。”见鬼了,他想说的绝不是这句话!他到底是哪来的自制力,能够将那句“你身体休养得是否好些?我可以抱你吗?”的求欢给吞下喉去?!

  “他是谁?”

  “曾经被我重判家产充公的家伙,挟怨报复,才会寻找机会刺杀我。”

  “是受你冤枉的人吗?”

  她的俏鼻立即为此疑问付出代价,被捏得好痛。

  “你将我看得太糟糕了吧。”他故意左右摇晃,给予处罚。“我赫连瑶华贪归贪,该认真时,我绝不会胡乱行事。”

  “谁教你素行不良……”被捏住了鼻,她声音变得好童稚、好可爱。

  “那人罔顾道德,开医馆,卖伪药,胡乱开药给百姓吃,一人死亡,十人终身瘫痪,拿他赚的黑心钱全赔给受害者,便宜他了。”哼,关他五年果然太短,这下加上刺杀父母官未遂之罪,他这辈子别想走出官府大牢。

  瞧他义愤填膺,对罪犯行径不齿至极的冷哼,神情熟悉,她的爹论起案子来,也总是如此。赫连瑶华虽恶名在外,不甚清廉,那个充满抱负,立志在官场闯出正义的热血男儿,仍存于他心里,未曾死去,没有因为他受过的迫害而完全消失殆尽。

  “所以我才说,做好官,死得早。”他嘴里埋怨。替被害者出了气,结果差点被人活活砍死。他一直认为当好官没有好下场,偏偏荒城的教训他没有记牢,还是偶尔会挑战一下当好官的乐趣,尤其在国舅爷失势之后,再没有人能逼他做些丑陋事,勾心斗角不再是生活必须,原来单纯可以如此容易。

  “千万别这么说,千万别这么想,坐在这位子上,本该多为百姓尽力,人原本就很难做到两全其美,顺应了这个,得罪了那个,然而,你自己心中那把尺会告诉你,不偏不颇,就算为此会付出代价,至少,无愧天地,无愧于己,也能让家人以你为傲。”白绮绣抚摸他披散长发,像摸只乖猫一样。

  “绮绣夫子,你又要教训我了吗?”

  “不敢。”

  “今晚天清月皎洁,窗畔独偎奴与夫,敢问亲亲小娘子,何忍辜负春宵夜?”他痞痞坏笑,出言调戏她,要她别在如此美景深夜里,与他讨论如何当官的道理。

  “贫嘴。”她啐他,两颊红通通。

  “我确实贫嘴,贫乏得好可怜,需要有人把软绵绵的唇喂过来,填补我的贫乏……”

  他吻了她,一开始就是火辣辣的濡沫交缠,完全没有循序渐进,没有由浅到深,直接深探勾引,挑弄她红嫩小舌,捧着她凝脂脸颊,汲取她檀口间糖蜜般的迷人芬芳,她迷蒙氤氲的秋瞳,温顺承欢的回应,教人如何不为之痴狂?!

  他的思念,曾是众人眼中的疯癫;他的白首偕老,更被视为愚昧可笑的妄想。

  这五年里,他真的好寂寞。

  每天执握着她的手,贴在脸旁,冰冷无温得教他寂寞。

  每天望着她仿若沉眠的安详容颜,无论如何唤她闹她,紧合的长睫仍旧不曾颤动睁开,失落得教他寂寞。

  每天坐卧她身边,与她说话,屋里只有他一个声音时的单调,孤静得教他寂寞。

  每天、每天、每天,没有她醒来的每天,都是寂寞。

  他想要她为他绽开笑靥,想要被她拥抱,想要被她喷吐的气息所温暖,想在她怀中得到抚慰,想要她以柔嫩十指碰触他,为他拨去一身孤寂——如同现在……

  白绮绣笑着拥抱他,兰息如春风,均匀规律暖热他,她十指轻梳他的长发,抚摸他的肩颈,像在抚顺他的细毛,像在告诉他,我在这儿,我在你身边,是我、是我,别怕,别害怕……

  他要得更多,五年的等待,值得获取更甜美的补偿。

  久违的炙烫,炫丽如火花,探进彼此衣裳内,抚触彼光滑肌肤的手掌,都带了火,她的渴望并不亚于他,急不可耐的人,何止是他?

  他吻她怕痒的玉颈,她吻他吞咽困难的凸起咽喉,他吻她敏感细致的膀子内侧,她吻他鼓噪巨响的左边胸口

  衣裳被视为阻碍物,脱得快、扯得急,抛落远远的。

  架子床上系绑的波浪帷幔,来不及被解下,遮掩旖旎春光,谁都无暇顾忌它,他们只专注于彼此,眼中只剩对方,再容不下其他。

  她让他亢奋,他让她沉迷,他们急于填补五年来的空虚,互相慰藉彼此的寂寥。

  即便他躁狂激动,仍没忘记身下的她多么易碎脆弱,他必须要更加珍视她,他必须要小心呵护,他必须……

  她没给他当君子的机会,她不要他为了她,忍耐压抑。她可以的,承受他的热情、包容他的炙欲,她没有他以为的娇弱,她不要他的温吞,她要他尽情爱她,奋力骋驰。

  她知道如何摧毁他的理智,她的唇抵在他耳畔,只说了一句话,换来他沉吟粗喘,紧接着便是忍耐溃散的完全爆发,他挺入缚软紧热的秘境,战栗传遍四肢百骸,那种欢愉,逼人贪婪、要人沉沦,她呻吟间,眯细的媚眸凝觑他涨红逞欢的脸庞,她主动亲吻他的鼻梁、他的嘴唇,招惹他更火烫的燃烧。

  他在她的深处,充满她,开始甜蜜造反,以高热体温与她交缠,染红她一身美丽粉樱色泽。

  小手环住被薄汗湿濡的紧绷背脊,指腹抚摸盘踞他身上的黑色疤痕,珍惜不已。

  当柔荑重新捧住他的脸庞,他拽着她的白嫩手掌,送到嘴间轻啮浅咬,在她掌心尝见自己湿咸的汗水。

  “绮绣……”

  “我在这里。”

  她回应他。

  不让他的呼喊落空。

  不让他像以前一样,只听见自己的声音。

  “绮绣……”他眸子发热,抱她抱得更紧更紧,嵌进她的柔软,感受她羞怯又热情的裹束。

  “我在这里……”

  他满足低笑,身体与心,都因她而获得餍足。

  遥远的花,如今,绽放在他怀里,为他芬芳,开得恁地娇艳美丽,他的花儿……

  白绮绣被他累坏了,最后是昏厥过去的,当她再度迷迷蒙蒙睁眼醒来,室内是熟悉的阒暗,这样的黑,令她震慑,眸子惊恐瞠大——

  她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仍旧被困在一片深浓空旷的黑境之中?!

  难道……一切只是梦吗?

  那些与赫连瑶华的重逢、与赫连瑶华的再续情缘、与赫连瑶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幸福,甚至是激烈迷人的汗湿拥抱……都是她作出来的梦吗?!

  是了……她一直在黑暗之中。

  在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儿的地方。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黑,以及无止尽的空旷。

  原来她在作梦,梦中,她以为他与她得到了圆满,那全是她编织出来的幻觉,是幻觉……是她太渴望而产生的幻觉,它不是真实的,她没有死而复活,没有金丝蛊,没有严家当铺,没有娘亲的祝福,没有赫连瑶华……

  什么都没有。

  从饮下鸩毒死去之后,她就身处于黑幕间,她隐约知道自己死去、隐约明白那样的自己不过是条幽魂,那片黑,是苍茫阴界,她被关在那里,无论走了多远,永远看不见光点;就算跑得气喘如牛,依然仅是原地踏步……

  她总是在黑暗中哭泣,除了她的哭声,还有好远好远的箫声,吹着她不懂的曲调,无比悲哀,像陪着她一块儿哭。

  对了,她记起来了,那时……

  女娃,怎么了?与箫声同样遥远的声音,竟清晰如贴耳呢喃。

  这里是哪里?我出不去……我走不出去……

  因为你还不能出去呀。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嘛……我该怎么向你解释生死簿上的差错呢。而且,那差错,还是拜我家头儿失手打翻墨,才会弄糊你那一页命数,将你的五年给……后头几句,有些自言自语的嘀咕加叹气,然后,声音笑了笑,温醇如酒,恢复悠然口吻,是悦耳的男嗓:你虽已死,又不算真正的死,你的情况有点像是“寄放”,对,你被寄放在我们这里,时间到了,就算你想留,我们也留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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